【此章可搭配bgm《雪藏》/Y-D/呆呆破/Q/Q音乐】

寒冷的空气透过外推窗户的缝隙渗透身上单薄的睡衣。施旖望着楼下的姜延，只几秒，她把窗户关上。

穿上外套，施旖下楼了。

施旖穿着厚重的毛绒睡衣睡裤，戴着针织帽，把保暖做到极致。她穿着毛拖鞋，打开大门，又匆匆走到院墙门口，打开铁门。

姜延站在院墙壁灯的昏黄中，戴着黑色针织帽，穿着简单的黑色羊毛大衣，手放在口袋里，孤单的影子投落在逐渐被白雪覆盖的地面上。施旖观察他的脸——他脸上的伤有些严重，不得不注意到，在碎发遮掩的眉眼下，红肿和擦伤的伤口完全无法掩饰，在飘落的白雪中，红得刺眼。

他低头和施旖的目光对上。他仿佛不在乎伤痛，没有皱眉，也没有痛苦。但看着有些淡淡的忧伤，或者是疲惫。有些干裂的唇轻启，他发出好像酝酿很久的声音。“施旖，”他顿了一下，凝视施旖，继续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施旖很认真看着他。看他低垂的眼，看他脸上的伤，看他总是平静但难掩疲惫的表情，看纯白的雪飘落在黑色的毛领上，脖颈皮肤在院灯和白雪的映衬下，变成冰冷冷的白。他穿过寒冷的风雪来这里找她，只为了说一句“对不起？”

“你是笨蛋吗？”施旖盯着他，表情有些严肃。

姜延愣在原地。

“我又没有等你。说什么对不起。”施旖说。

姜延干裂的唇微张，很轻微的惊讶表情。然后他把唇闭上，抿了抿嘴。“好吧，我只是，和你说一声。”姜延露出不明显的干笑。

初雪依然纷纷扬扬落下，越来越密集，颇有下大雪的趋势。姜延没有说道别的话，转过身离开了。

他转身的身影很疲惫，又似乎带着落寞。施旖看到他的黑色羊毛外套后面有褶皱和灰白的痕迹，是摩擦墙面或者摔倒在地上留下的，他甚至没有来得及整理。

施旖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他这一转身，再也不会回头找她了。

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施旖问自己，和这里所有的人和事划清界限，再过几个月，孑然一身离开这里。

可是呼吸为什么变得沉重，眼睛也干冷得酸涩起来，难道是白茫茫的初雪慢慢模糊了他的背影，将要把所有一切都掩埋在这个浪漫又寒冷刺骨的雪夜里？

施旖放在口袋里的手攥紧，开口喊住他。

“姜延。”

“你饿不饿。”

-

房间里暖气很足，施旖换了薄一点的睡衣。出了房门，姜延正坐在房间的地毯上，靠着沙发，沾染雪花的大衣放在一旁，他穿着黑色半高领毛衣，深灰色长裤，一条腿伸展，一条腿屈膝，因为长得高大，小小的地毯很勉强才能容纳他。他的针织帽没有摘下来，抬头看她，一张削瘦的脸和深红色的伤口展露无遗。

施旖在旁边的柜子拿过药箱，在他面前坐下来。这种感觉有点奇怪，这里是施旖的私人空间，除了蔚姐从没有人来过。如今这里来了一个男生，受了伤，自己还要帮他处理伤口……施旖觉得自己似乎变得体贴和有耐心。

施旖坐在姜延面前，他不再坐得随意，长腿收回来，认真看着施旖包着纱布的手，目光又放在粉色药箱和一旁扔着消毒棉签和纸巾的垃圾桶上。“你的手今天换药了吗？”姜延问。“嗯，”施旖看他，点头，又抬起自己绑着纱布的手，晃了晃，“我自己绑的，还不错吧。”

“不错，”姜延笑，“绑得像个粽子。”

施旖撇嘴斜睨他，拿出药箱的碘伏和消毒棉签。“施旖，要不我自己来吧，”姜延突然说，“这里卫生间有镜子吗？”

施旖瞬间停止了动作，抬头面无表情看他。姜延看着她，语气很轻解释道：“我在家里经常处理伤口……”

“你是不相信我吗？”施旖依旧面无表情。

“不是……”姜延抿唇，表情有些不自然。

那就是避嫌了。

施旖用棉签沾了碘伏，从盘坐变成跪坐微微直起身子，靠近姜延的脸，这样她能完全直视姜延，但距离非常近。施旖看着他近在眼前的脸，伤口的光线不太清晰，她拿着棉签，冷漠道：“抬头。”

不容置辩的语气，很有施旖的作风，偏偏对姜延很管用。姜延凝视她几秒，听话偏头抬起，把脸上的伤口暴露在光线下。

施旖脸色严肃观察他脸上的伤，上次左边脸红肿的伤还没好，这次又似乎加重了，右边脸还有擦伤的痕迹，嘴角也破了。施旖轻轻用消毒棉签擦拭。她知道姜延肯定不会喊疼的——这家伙都不知道有没有痛觉，今天这里受伤，明天那里受伤…..施旖换了两根棉签，擦拭另外一边脸，又问他：“怎么搞得这么严重，那群人又来找你了吗？”

姜延把脸放正，施旖处理伤口的时候，他能直视她的眼睛。“嗯。”姜延的声音很沉。

“不能报警吗？“施旖问。

他仿佛走神了几秒，才回答：“不能报警。”

“为什么？”施旖的动作停下，沉着脸盯着他看，“你犯法了？”

“没有…..”姜延解释。但他说到这又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原因。

施旖还在继续盯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警告“你到底说不说”。

最后，姜延妥协般开口：“这件事牵扯到我哥哥的安全，所以不能报警。”

“那你的安全呢？”施旖的表情依旧冷酷，但语气是柔和的。

姜延语塞，这个问题他没有回答。

初步清理结束，施旖又沾了碘伏开始二次消毒。

姜延沉默看着她。两人的距离很近，气息几乎交融在一起，她穿着灰色的家居服——施旖的身材很好，浓密柔顺的长发别在耳后，耳边夹着白珍珠发夹，露出无可挑剔的美丽脸庞，像画中人一般不真实。

窗外大雪还在纷纷扬扬飘落，今晚没有月色，但温暖的壁灯照亮整个房间，也把她的脸庞清晰映在眼前。温暖好闻的气息萦绕在周围，不知是她太美，还是夜色太撩人，姜延心中顿时想起那句话。

“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施旖，”在两人的沉默中，姜延终于开口，“在我哥哥回来之前，我守口如瓶，我们两个人才能安全。”

施旖把最后的棉签扔在垃圾桶里，坐回毯子上。她若有所思看着他的脸，仿佛在观察自己处理得如何。姜延干裂的唇不自然紧抿，那双柔和的双眼认真凝视施旖。

“那你哥哥什么时候回来？”施旖问，“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姜延再次语塞，到最后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施旖顿然觉得自己管得太宽了，也许是他那张俊美的脸太可怜了，也许是他的眼神太温柔了，施旖总是控制不住心软。她站起身，低头看他，语气软下来，“你要吃面吗？”

施旖第一次怀疑自己做的香喷喷的面，用来招待别人是否有些寒碜。锅中的面再次沸腾翻滚起来，施旖再次站在橱柜前，紧张盯着锅中面的情况。这样的场面似乎有些滑稽，她裹着纱布的左手拿着汤勺，右手拿着筷子，时不时搅拌一下锅中面，雾气翻腾着跑进抽油烟机里。

姜延走过来靠在橱柜旁，看着坚持要自己煮面的施旖，勾唇轻笑，起身拿过施旖手上的勺子。“我来吧。”姜延说。

掌勺之位被姜延抢走，施旖很快就妥协，把位置让给他，站到一旁。

相比施旖的小心翼翼，姜延显得从容不迫多了，像是常进厨房的人。他把火关掉，先勺面汤放碗里，调料加盐，酱油，醋，香油……搅拌均匀才把面捞到面汤里。接着他看到橱柜旁有鸡蛋，又煎了两个鸡蛋，施旖站在旁边认真看他。

姜延站在小小的橱柜前，高大的身躯在这个狭小又装饰文艺的空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把袖子挽起，露出线条紧绷的手臂肌肉，纹身和青筋狂野地盘踞在手臂上，看起来力量十足，却拿着铲子在煎鸡蛋。

违和，但有些性感。

完美的溏心荷包蛋漂在清汤面上，看着十分诱人。施旖已经吃过了，姜延依然给她做了一小碗，施旖打开冰箱，问姜延：“喝点什么吗？”“你想喝什么？”姜延问。“白葡萄酒？”施旖问。“可以。”姜延回道。于是施旖给自己和姜延都倒了一杯白葡萄酒。

姜延把面端到餐桌上，坐在施旖对面。

“试试？”姜延挑眉看她。

施旖拿起筷子，本想随便吃点，但味道太好，她眼睛都亮得睁大，嘴里含糊地夸赞：“好吃！”

姜延看她这模样，忍不住笑了。

小小的客厅不再只有施旖吃面的声音，施旖抬头看姜延，他看着饿急了，但依然翘着二郎腿，吃得慢条斯理。他的针织帽已经摘下，稍长的头发掉落，凌乱飘逸，侧脸像优雅而锋利的钢笔线条划过。

施旖突发奇想，把耳边的珍珠发夹拿下来，然后站起身，越过小餐桌。

在姜延疑惑的目光中，她用珍珠发夹把姜延掉落的头发夹到耳边。

姜延嘴里咀嚼的动作变慢，很快意识到了什么，抬头无奈看她。

“这样夹起来方便吃面。”施旖笑着解释。

姜延看着她的笑容，眸光微暗，“谢谢，你真贴心。”

“不客气。”施旖很快接上，笑意加深。

施旖看着他俊美的脸夹着可爱的发夹，忍不住夸赞，“还挺适合你的，好看。”

姜延闻言轻笑了下，慢悠悠开口：“那有没有把你迷倒？”

昏暗的空间中两人对视，谁也没有挪开目光，沉默的气氛仿佛变得有些微妙。施旖有意躲开这样情感复杂的眼神，低头继续吃面。

“要迷倒我，那还差点。”她说。

空气安静片刻，姜延那边回应：“好吧，那我再努努力。”

这话说得别有深意，施旖吃面的动作稍有停顿。

这哥什么意思？

微妙的氛围中来电铃声响起，是沙发那边传来的，姜延站起身走过去，从大衣口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人，接了电话。

他站在原地接电话，施旖坐在餐桌旁看他，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姜延沉默听着对面讲话，随后回答道：“我在北巷路。”

电话那边不知说了什么，他抬头稍微大声强调说：“别去我家楼下。”他思考了一下，才继续说：“你们在北巷路口等我吧。”

电话那边继续说了什么，姜延回答：“嗯。”然后把电话挂断了。

他把手机放进裤子口袋，坐回餐桌旁，在施旖疑惑的目光和开始变红的脸色中，他简单解释道：“朋友给我打电话。”

施旖已经吃完面，她拿起手边的白葡萄酒，喝了一大口。她用一种平静但看破一切的表情看着姜延，直入主题：“你家被他们发现了吗？”

姜延微愣，没想到她会直接这么说。他坐得端正，总是保持一副悠然从容的模样，但手里拿起筷子，没有继续吃面。“是，他们发现了我的公寓……”他停顿，似乎在思考怎么表述，“反正，现在是不能住人了。”他委婉总结了公寓的现状。

那就是公寓被他们毁了。

施旖手撑着下巴看他，心不在焉继续喝酒。

姜延低头继续把面吃完，最后他拿起一旁的酒喝完。吃饱喝足，空杯子放回桌子上，他看向施旖，看她微红的脸色和倦怠迷离的眼神。

空气突然安静。施旖想，接下来他该离开了，从电话的内容猜测，他朋友好像要来接他。

这么想，她便说了出来：“你今晚要去朋友家住吗？”

电话的内容又被她一语道破，姜延终于慢腾腾站起来，说：“是的，我朋友来找我，我的机车也在他那里。”

原来如此。施旖又习惯性把脚抬到凳子上，她穿着宽松柔软的睡衣，样子看起来慵懒极了。

施旖抬头看他，扫视一圈家里，目光又放回姜延身上，她看着姜延头发上还夹着的珍珠发夹，露出温柔又略带暧昧的笑容。

“其实我家里有两个房间，你可以睡在这里。”施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