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分崩离析,王庭得以从龙族的统治下解放。然而王庭优越的地理位置、丰富的灵石资源、独特的文化象征……使得它成为多方力争的地区,至今仍是无主之地。
兽族认为自己在屠龙革命中不可或缺大显神通,按战功王庭理应分配给自己;人类不以为意,率先发起屠龙革命的是自己,其他种族只是在后半段跑来想分一杯羹而已。
矛盾主要集中在这二者身上,其他种族都只是无关大局的小打小闹。有翼族浑水摸鱼,恶魔和矮人仅仅是看到有利可图——当奸商来了。
巨人一贯保持着沉默寡言的优良品质,水族懒得争抢一块陆地,“零”族不成气候。剩下的唯一没参与进这场混战的精灵,则单纯是……
“不吉利,王庭这名字,听着生来就是要被推翻的。”芜如是道。
因此,我们仍未知晓精灵不参与王庭混战的原因。
虽说人类和兽族打得不可开交,但有个地方分外祥和美好,全因龙堡外守着条更恐怖的恶龙。凡是靠近龙堡方圆百里的,通通要被恶龙无差别攻击,不死不休。
恶龙双翼狮身,高约百丈,性情暴怒无常。它喷出的黑焰不仅能瞬间把目标区域夷为平地,黑焰中的腐蚀物质也不可小觑。
这条体型巨大且破坏力惊人的黑龙,另一个名字更为大众所熟悉。
龙□□耀。
唯一抵抗了驭兽契约,迄今为止依旧为祸世间,盘踞自己曾经的王座之上,实打实的恶龙一条。
也是因为恶龙威名远扬,压制住一众外敌不敢来犯。
彼时的丹耀,说是与清河共治世界也不为过。
“真是笑话。”
一身淡金难掩杀伐本色,适当点缀的红蓝绿三色明艳华丽。轻灵飘逸的披帛妨碍不了她自在本性,脚踝压在另一条腿的膝盖。放下琉璃莲盏,在面前到访的来客前,她略微收起狂妄,打趣笑问:“您该不会是听了外界谣言,今日找我问罪来了吧?”
来客呵呵笑答:“哪敢问您的罪呢。”
“折煞我了不是。”
玩笑归玩笑,丹耀向着清河那侧向前倾了倾上身,凛然正色低声道:“不过,您前段日子误入人类的地界时可有被为难?”
清河摇头。
从牙间飘出一个轻蔑的嘁声,丹耀脸上空有笑容不见笑意。金色眼眸凝成竖尖龙瞳,危险怒意不言而喻。
“近来人类行为愈发猖獗,据说还成立了个什么组织,自比救世方舟。”端起荷花茶放在唇边轻抿一口,淡雅莲香稍微平息了丹耀的情绪,“可笑至极。”
方舟大肆招揽身怀灵力的人类,试图殊死一搏。然而再怎么喧闹激昂,终究是微末之烛。没见过遮天蔽日的黑龙,本能的恐惧还未教会他们什么叫蚍蜉撼树。
虽然和人类的战事几乎是一边倒的胜利,丹耀心细如发,偶尔也关心一下战局。普通人类不必多说,蝼蚁连侥幸从龙爪缝隙逃脱的机会都没有,早早被龙身动作时带起的狂风撕得粉碎。只是有几个被奉为八方将军的家伙,有些难缠。
尤其是名叫沉森的,少见的精神控制系。除非专门锻炼过精神力,否则一不留神便着了他的道。
干脆……
“直接灭掉如何?免得让他们空怀着不切实际的希望,到头来空欢喜一场。”
“不急。”
一提到荷花茶就想到那位,她的好意清河不想错过,她的好茶清河更不想辜负。扑鼻的清香沁心入肺,清河晃神片刻,两手捧着粉绿琉璃盏小口小口抿着。
丹耀算得上早早跟着清河的元老之一,算是半条肚里蛔虫。清河一颦一笑她都能猜出七七八八,当即义愤填膺:“人类多的是人面兽心的东西,不知感恩。即使您在那儿听到了不快的话,也不用放在心上。”
愤世疾邪之辈,将一切不如意发泄于无尤无怨的神明。纾解苦闷最好的办法便是创造出更多痛苦强加给他人,恰好一个大慈大悲无知无觉的神明能够全盘接纳。
神明不会降罪,百无禁忌无后顾之忧;神明没有痛楚,随心所欲无自疚煎熬。
要是仅仅听到粗言鄙语就好了,可这次是他亲眼所见。
阖上眼,稚弱的哭嚎声撕心裂肺。如同一柄悬顶之剑在耳边挥之不去,随时要降下对他的裁决。
“我不需要你了。”
比不可置信的惊疑先到来的是满地的琉璃碎片,“哗啦”应声破碎,密密麻麻倒映出丹耀的脸。
像是释然,一声笑从鼻腔里轻哼出来:“明白,您什么时候收回力量?”
“我不是这个意思。”
艰难地说出更直白残忍的话。
“龙族将灭。”
“……”
总不能像弱小无助的孩童那样嚎啕大哭,怒问质疑。神明创造一切,转瞬也能夺走一切。承载了太多不属于自己的殊荣,还以为能名正言顺地把名字写成并肩而行,到底是人神有别。
“谨遵殿下谕令。”
不能反抗清河殿下的命令,丹耀捏紧一截披帛,按压住所有可能泄露负面的表情。
此时再去质问就太不体面了,不动声色地咬住内侧唇肉,将欲言又止的话尽数吞咽下去。
显然这并不是道个歉就能解决的问题,何况她什么也没做错,一举一动皆是在清河殿下的授意下进行。
那就单纯是,不需要了而已。
“您之后有什么打算?”
“若会代替你守住[那里]。”
听罢她嗤地笑出了声:“那个咋咋呼呼的小精灵?”
清河的语气也有所和缓:“还好,若很听话。”
丹耀见过那精灵一面,人不大,脾气却十分火爆。自从有了靠山,更是无所顾忌,是人是鬼都敢上去怼一怼,行事颇雷厉风行。
勉强算他合格。
“我……”
怎么还敢大言不惭地以“我”自称?
怎么不说些服软求情的花言巧语?
怎么不能再听话一点以至于被换掉?
拥堵在胸腔的不是莫须有的巨石,而是实实在在的愧疚、无措和哀痛。吸饱了痛苦,沉甸甸地压在五脏六腑。
“我不会让你死的。”
清河猛然把丹耀揽到胸前,像是抱住自己的宝物一样,贪婪地不愿放手。一低头下巴抵在她头顶,他闭上眼,复又下定某种决心般喃喃:“我的丹耀,我的太阳,我的孩子。”
“母亲……”
不多时,龙吟传遍王庭。
方舟上下整装待发,心惊胆战地盯紧龙堡方向。
只见龙堡上空,万龙盘旋,哀嚎遍野。
“是清河?”沉森一时摸不清龙堡内的状况,疑惑地来回踱了两圈。
旋即在营帐外站定,单脚在地上点出一阵固定的规律。沉森舒展眉头,近乎癫狂地捧腹大笑,笑到几乎要落泪:“小夕,爸爸可以报仇了,你开心吗?”
“沉森,接好。”
一块摩根石自动飞到沉森手中,它虽未经打磨略显粗糙,却通透纯净,不似凡品。
刚想问询清河具体情况,一抬头清河已经走远,方向不偏不倚,正是龙堡。心愿已经达成,接着软禁清河也没大必要。对着那急匆匆的身影冷笑一声,沉森转身回了营帐。
而清河分外忙碌,过五关斩六将一路火急火燎地冲到龙堡。
即使早有预料,眼前的黑色巨龙还是惊得他心头一跳。往日辉煌华美的城堡已经在它的横冲直撞之下摇摇欲坠,所幸嘴上被套了灵术,它喷不出杀伤性更强的黑焰。只能左右来回扭摆身体,企图脱离掌控。
足尖轻点一步跃上龙头,清河急忙俯下身。一个繁复的法阵自他手中浮现,随着他手掌下压最后没入巨龙身躯。
法阵即刻起效,巨龙无力抵抗催眠,摇摇晃晃地阖上眼皮,轰然倒地。
“为什么不收回丹耀体内的灵力?”清河两步跃下,直奔略显狼狈的分身而去,步步紧逼着责问一通,“为什么不按我的命令去做?”
“我才想问你!”分身一声暴喝,缓缓地眨了下眼,红眸里又换上另一种情绪,“为什么不按以前的约定?为什么不能饶过丹耀?”
像是苦苦哀求。
一问抵一问,两人扯平。沉默没能将清河带入共感的漩涡,他拂去白袍上不存在的尘土,短短地吐出一口气。
“你以为收回龙族灵智就算完成命令,却不顾之后多少无辜的人要遭殃。不说龙族数以万计,光丹耀一个,造成的伤亡已经不可估量……”
“反正以后也是要被人类役使来拉车的。”
一句话说半截就被分身堵回来,清河接着唠叨大道理气氛多少已经变味。他好似一个被戳破的气球,佯装正经后泄了气一去不复返。
“看来我是说多少都没用了?”气冲冲地把袖子一甩,再怒唧唧地丢下句话,“喜欢跟丹耀待着,往后你就在这一直陪着得了。”
石块浮起各自归位,眨眼间龙堡又复建回原来的模样。只是,此刻的龙堡已经成了囚笼,困住分身半步不得踏出。
待到黑龙苏醒,贪婪本性发作,将龙堡视作自己的宝物镇守,一出又一出勇者斗恶龙的戏码便来来回回地上演。
可惜暂时没有哪个算得上真正神勇无双的勇者,因此时至今日,恶龙依旧霸占着自己独一无二的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