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不太开心。”
“快睡吧,妈妈去准备一下教案。”
看着皮皮的眼睛再次合上,呼吸声变得均匀,李知难小心将胳膊抽出来,走到了卫生间。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果然是肉眼可见的不开心。
还以为人老了,胶原蛋白流失之后,那些皮肤的纹理就能够藏住情绪。可原来不管人多大年纪,如果是真的失落,脸上照样隐藏不住半点。
周六一早,宋乐来李知难家接皮皮上课时,好巧不巧地在楼下遇到了正在等待的裴方禹。
宋乐皮笑肉不笑地上前道:“哥们,你还挺着急啊?”
裴方禹认出了他,点头问候道:“你好。”
宋乐上下打量,一脸不忿的样子,“不是,你这样,她就能回心转意了?苦肉计啊这是?”
裴方禹虽然不悦,但也只是冷淡回道:“我想我没必要和你解释吧?”
“对,没必要,那你就在这儿等着吧。”宋乐冷哼了一声,转身上了楼。
若是平日,接皮皮不过是五分钟的功夫,接上孩子拿上东西,关门走人。可今天他铆着劲儿似的,故意在楼上磨磨蹭蹭。
“一会儿皮皮上课迟到了,你赶紧的。”李知难在旁催促道。
“你这么着急干嘛,”宋乐故意道,“大周六的,安排还挺满啊?”
“你瞎说什么呢?”李知难听不懂他的话里有话。
宋乐道:“你周六把皮皮给我,不就是为了自己方便么?”
“不是你说平时见不到皮皮,让我周六把孩子匀给你一天的吗?”李知难听到他这说法颇为不可思议,“怎么还左右都是你的理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宋乐也没太有底气和李知难拉扯这些,毕竟当初出轨的人是他,就算是她真的和裴方禹有什么,自己也没有阴阳怪气的资格,磨蹭到最后也只能对皮皮道:“走,爸爸带你上课去。”
“今天……钢琴课照上啊?”李知难试探问。
“不然呢?”宋乐回,“北辰也没说有事取消啊。”
李知难清了清嗓子:“他……不是闹绯闻呢么?”
“就上午一个小时,还能耽误人家谈恋爱不行?”宋乐道,“你当都跟你似的,分秒必争。”
李知难才要发作,宋乐拉着皮皮急急忙忙出发了。
二人才走不久,她便听到了敲门声。
“又落什么了……”她边开门边道,却见来人是裴方禹。顿时明白了刚才宋乐的阴阳怪气。
“我想带你去个地方。”裴方禹一脸和煦地邀请道。
李知难思索着理由拒绝,细节虽然没想到,但是总归有个万能的借口:“我今天有事。”
裴方禹轻声笑道:“我已经问过了,你今天不用工作,不用带孩子,不用陪闺蜜,你没有什么安排。”
“那……我想自己清净一天不行吗?”路被他堵得差不多,李知难只能现找理由。
“那我带你去个清静的地方。”
“裴方禹……”
“知难,小曲说你最近心情不太好,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想我知道怎么能让你开心一点。”裴方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并不打算轻易放弃。
“我不想……”
“那我就下周继续来烦你,下下周继续来烦你,直到你答应为止。”他将胡搅蛮缠地话说得干干脆脆。
“……”
“走吧,你不会失望的。”
裴方禹带她去的地方,是最新的画展中心。
“次列格的?”李知难诧异地看着那画展艺术家的名字。
裴方禹解释道:“他现在身价上亿,算是欧洲最火的现代艺术家之一。”
李知难倒也不意外:“他确实很有才华。”
“进去看看。”
画展的主展厅里有一条长廊,名字叫做雨中的女人们。
墙上的画作是各种女人和雨的有机互动,雨中热舞的,雨中奔跑的,雨中弹琴的,雨中哭泣的,每个女人都在雨中呈现着自己独特的生命力和故事感,那画面被艺术家用美丽的角度记录下来,变成了永垂不朽的画作。
“我记得,也有一幅你的。”裴方禹道,“我们访学遇到他的时候,他也画了一幅你,对吧?”
李知难点了点头。
“那你还留着吗?”
“扔了。”
裴方禹有些意外,毕竟那是当年李知难最宝贝的东西,他试探问道:“因为那是你想我时的样子?所以就算是次列格画的,也狠心扔掉了?”
李知难没有回答。那幅画是在她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画的草稿,在那一刻,看着雨的李知难究竟想些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何况,那幅画对她来说和裴方禹也没什么关系,更像是单纯记录了自己年轻时的一个永恒瞬间。
“有些可惜,”裴方禹道,“如果留到现在,应该会值不少钱。”
“哦。”李知难应道。
画廊的尽头,有一幅巨大的黑白画。上面是男人的背影,也是整个展出中,唯一一幅以男人作为主角的画作。
裴方禹道:“其实,我带你来是想让你看这幅。”
李知难看着那幅画,黑白构图的结构,和次列格的平时热烈的风格差很多。
“我特地求策展人把这幅画放进来的。”裴方禹解释道。
“为什么?”
“这幅画陪我度过了很多没有你的日子。”裴方禹道,“这是次列格在欧洲遇到的一个男人。他遇到他的那天,他从妻子和女儿的葬礼上回来,他在那天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切。葬礼散场后,他一个人在这条路上,独自走回家。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家了,自己也没有灵魂了,自己彻底一无所有了,所以这幅背影,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游荡在人间,这副躯壳,将永远以这样的背影,孤独地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直到死亡将他解脱。”
“知难,我每次看到这幅画就会提醒自己,至少你还活着,只要你还活着,我就不是一无所有,我也不是行尸走肉,我总会有机会。这个念头,就可以撑着我继续走下去。”他轻声道。
李知难摇了摇头,并不买他这套深情:“怎么,你的功成名就不好使了吗?”
“知难,不要防备心那么重。”裴方禹道,“我没指望用一幅画打动你,但是……我们来日方长。”
李知难转身道:“画展很好看谢谢,回头门票钱我转你。”
她走出画展,心里却忍不住反复想到那幅画。
她不知道裴方禹的心情是不是如他所说,可她知道,自己在看到这幅画时,脑子里想起的,是那首Demo6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