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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北上寒关(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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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俩无声对峙,一切都只尽在不言中。

半晌,看着固执得另又钻了牛角尖的儿子,卫候爷到底还是率先摇头,让了步。

一家之主既同意点了头,卫东阳这才顺着公主相扶的力道,从地上站起来,公主扶起了儿子,才想到要反对,只话却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性子,她是知道的,从小被她惯坏了,自来想要的东西得不到手,绝不善罢干休,以前为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都能跟她闹上十天半个月的脾气,何况如今,为了心心念念的人……

……罢了,少年情炽,由得他去胡闹一回吧。

想到儿子几日前醉后伤心的样子,公主咬牙,将喉间的反对咽了回肚子里,只红着眼眶拉着儿子坐到榻上,不舍的抚着儿子的肩背,想交待叮咛些路上多注意的话,却不知如何交待问起。

她贵为公主,对外头世路上的事,实一无所知,想了想,只得说自己熟悉知道的,一说要儿子多收拾行李衣裳、多带侍卫小厮和丫环……又说含云含素年轻,未曾出过什么远门,跟了出去怕许多事都想不周到,只要儿子把含真含笑也带上去伺候……

公主越说越只把自己说得焦心,卫候爷在边上听了,忍着只皱眉,出趟门,又不是搬家,何至于此,再者儿子去北境,虽是为寻人,但也算趟历练,再带那么多丫环小厮去,还历练什么!

思及此,卫候爷只打断公主越说越不着边迹的话,道:“……行了,北境苦寒,路途又遥远,他既要去,哪里还能像在家里一样……叫方铭替他安排就是,你就不要操心了……”

说完,卫候爷便只叫人去候府传方大管家,身为候府管家,方大管家那可是十项全能了,虽是临时被传唤来,但等听完卫候爷的交待,略只把事情在脑子转了圈,便拿出了方案来,道:

“……世子爷这时候去寒江北境,倒也好,如今眼下入了秋,那边的天气,不出月余,便看着要冷了,京里许多商队,这些时日都准备着动身出发,赶往去那边贩货做生意,收毛皮山货……世子爷既不便带太多人,不如择一商队,随着在商队里,跟着一道北去……”

“……一来商队人多,除了商行自个的人,还会顾镖队的镖师同行,他们是走惯了的,路熟得很,路上就是真遇到什么事,里外也有人照应,二来到了北地,世子爷若不在那边久留,十天半个月的,等商队做完了生意,赶好再跟着他们一道回京来……如此,既便利又省事……”

这样一来,那要收拾带的东西和人,尽可少去一大半了,也能更快出发。

卫东阳听了点头,没等座上的卫候爷发话,便只让方管家去联系商队,方管家看了卫候爷一眼,才打千去了,卫东阳便也只起身,丢下焦心的公主和沉默的卫候爷回了问道堂,整理收拾要带的东西。

因随着商队出发,路上需打点和吃用上要带的东西,便少了很多,加上有意精减行囊,最后,只收拾出了四五车东西来,加上坐的马车,一共仅只六辆车,至于随行贴身伺候的人,卫东阳只点了名,带方青和易明严子林三人,其余便是赶车的家下人车把式和马奴,一行算下来,才统共不到三十人。

知道儿子最终才只带这么点人,公主急来只焦虑得坐卧难安,二十来个人,平常她就是出门进个香,单随车看东西的下人,也不止这个数了。

公主嫌儿子人带得少,方管家联系的丰泰行少东家吴钊,看到候府要随到商队里的车辆和人数,却只额角抽搐。

……这可是出远门,不是去城郊郊游啊!

吴钊心里吐糟,面上却只对着方管家哈腰点头,连番拱手恭维:“……原来贵府小候爷,这般朴素节俭,您老放心,此去一路上,小的就是拼着这一趟生意做不成,也一定把小候爷照管的妥妥贴贴……”

京里凡是数得上数的大商行,背地里都跟各候府公门,都千丝万缕的关系,丰泰行虽没摸上过候府公主府的门,但跟方管家,却是常有往来,算是很熟悉的。

本来乍听到方管家托来这么一桩关系重大又吃力不讨好的事,吴钊是有心拒绝的,毕竟出门在外,什么事都有个万一,万一卫家尊贵无匹的小候爷,随自己的商队里出了事,回头吴家可是满门之祸。

可富贵险中求,他们行商做贾的,说起来家财万贯,但一年到头里,要上下打点求人的地方,实在太多……一个能在候府世子爷跟前卖脸儿,跟候府将来的主子爷攀上交情的机会,一个人一生能遇上到几回?!

想着,天生在骨子里的商人冒险本能,让吴钊咬牙压下心里的忧惧,接下了方管家的请托,因此,面上的话自然也说得漂亮。

方管家却是世路上的人,闻言只摆手:“……我知道你的难处,这一趟多了咱们府上这几辆车,怕要让您损失不小,回头一会儿我给你起一张票,你拿去户部,兑两百盐引,算做车资……”

两百盐引?!

吴钊心口禁不住的猛然一跳。

其实两百盐引,非是什么大数,真换成银子,差不离如方管家所言,的确只够车资,但重要的却不是银子,而是两百盐引的敲门砖。有了这敲门砖,他吴钊上户部盐漕衙门走上一圈,回头就能给丰泰行另种出一颗摇钱树来!

心知方管家是在给他搭梯子,吴钊忍着激动,矜持的朝方管家点头陪笑:“……你这也太客气了,太客气了……”说是客气,却也没舍得客套的推辞,毕竟喂到嘴边的肥肉,不当场咬下嘴,回头若叫煮熟的鸭子飞了,那真是一辈子想起来都会跌脚,要给自己两耳光的。

方管家心知他生意人的心理,也不多说他,只转了话头,跟吴钊说起卫东阳的性子,并及路上跟卫东阳相处要注意的地方。

吴钊忙收也敛起心神,认真听,并在心里打定主意,回头去的路上,一定要好好找时机,跟卫东阳搞好关系,叫往后能借着机由,常来候府上走动。

心里图了这般后计,吴钊听完方管家的吩咐后,回到商行,便只叫了护镖的大镖头和自家家丁中的领头人来交待他们道:

“……咱们这回这趟活,要紧的不是货,是随在咱们商队里同行的卫三少爷,回头去的路上,但凡遇到事情,你们别的都不必管,只管以护卫卫三少爷为第一要紧……我就这么说吧,只要是为了卫三少爷,你们就是把货全给我扔了也不要紧……”

“这卫三少爷是什么来头,这么要紧……咱们这趟活儿,至少也要挣个五五之数的……多少伙计盼了一年,都指望着走完这趟活儿回来,过个好年呢……难不成,到成陪太子读书了……”

“……那人卫三少爷的来头,到也没大到如此地步……”

吴钊失笑,故意拿话来打趣,避过了卫东了的身份不谈,只又交待大镖头和领头人,虽则卫三少爷要紧,但路上无事时,也不用往人跟前凑,只平常对待就行了,不要让人看出端倪。

大镖头和领头人听得点头,心里都有了数,因此,两日后,商队出发,大镖头和领头人见到卫东阳,表情都只淡淡的,既不亲近,也不热络,同严子林易明相互见过礼后,便只撇了卫东阳,自顾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吴钊也是一样,虽则有心想跟卫东阳拉好关系,但他是知道分寸的人,上路后,每日除了早起临出发和到晚饭歇脚休整,上下马车时,遇到卫东阳,会跟卫东阳点头招呼寒暄几句客套话外,其余时候,也并不到卫东阳面前走动献殷情,只押着商队,一心兼程赶路。

京师到北境,路途约两千余里之遥,商队押着货物,每日行路约六七十里路,一整天走下来,人人都人困马乏。

候府的马车,配的是好马,拉的行李箱笼也不重,若放开了走,随便就能轻松走上百里,因此卫东阳坐在马车里,最开始的两天,只嫌商队走得太慢,可等走上了七八天后,卫东阳终于迟来的感受到了出门在外的辛苦。

他生来没出过京师,也从来没在马车上连着呆好几天以上,因此不知道,原来一个人长时间呆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会是如此的烦躁难受,而这样的烦躁难受,还要再持续半个多月以上,才能结束。

想着,马车里的卫东阳,难受的伸了伸了腿,扭头朝坐在一旁的易明说:“……以后再出来,还是骑马吧……总比这样憋着好……”

易明摇头失笑:“……骑马可比这辛苦多了,一整天下来,人下马时腿都打不直……再有拉行李箱笼的车也赶不上……东西不能带,只能将就着用客栈的,有时候错过了路头,还要风餐路宿……如今天气好,爷才觉得骑马好,可遇上那雨雪天气,风刮在脸上,跟下刀子似的,爷哪里能受得了……”

卫东阳听了默然,也是笑自己得陇望蜀,看来人对于自己没经历的事,总是会是想象中对其美化,想着,卫东阳摇头,易明看他心情似有不虞,想到商队连着赶了十来天的路,细一算,该也要停下来休整歇息一天半天了,忙只把话拿出来说给卫东阳听,又道:

“…爷若觉得难受,回头商队休整歇息时,我和严子林陪爷四下去走走,跑跑马,松松筋骨好了……”

易明计划想得是很好,哪想过了两日,商队到了歇息休整的余福客栈,却只遇上暴雨如注,不大的客栈在连天的暴雨里,只像似一叶扁舟,人别说出门,就是在房间里,都只怕雨水漫上来,把客栈淹了。

面对如此情况,易明严子林和方青都很紧张,左右不敢离开卫东阳半步,商队众人到是一脸习惯了的淡然,早起来吃过早饭后,修车的修车,喂骡子的骡子,同先前一样,按部就班的该干什么就什么,只到中午用饭,不再是各自啃干粮将就,而是杀鸡宰羊,所有人只在客栈大堂里围炉,热火朝天的大块吃肉,大块喝酒聚乐。

难得如此天时地利的闲暇,吴钊自也请了卫东阳,单独备了一桌小桌,让大镖头和领头人陪坐,同卫东阳吃席。

卫东阳从来没这样跟人吃过饭,便也领了易明严子林应邀,只他是吃个新鲜有趣,席间并不怎么动筷,看他吃得少,吴钊和大镖头也不如何劝他下箸,只一边喝着温酒一边散漫同他说话,聊些行商走镖路上的见闻趣事。

言谈间,说到正下着的暴雨,易明严子林看商行众人完全不在意、只习以为常的样子,忍不住好奇,拿话问吴钊和大镖头,为什么不担心害怕,吴钊和大镖头两人听了一笑,摆手道:

“……没事,年年都这样,每回走到这儿,要是遇不上这样一场雨,我们反到要担心呢……这是余公的余福,要咱们先苦后甜的……只要在这里淋了这场雨,等过几日走到余公祠,再去祠里拜一拜,给余公他老人家烧两柱香,后面一切就万事大吉了……”

商人们行商坐贾,常年奔波在外,多信奉于鬼神之说,只到了地方,不拜当地的城隍土地,却拜别路神仙的到是少见,易明严子林听了失笑,只问:

“余公?…这是哪路神仙,怎么好像从来没听过这个仙号……”

大镖头不知卫东阳易明和严子林的来历,为人又向来粗枝大叶,心直口快,闻言,心里一紧的吴少东家甚至都来不及开口阻止,便看他大大咧咧一笑,直不愣噔朝易明和严子林道:

“……哦,就是明王徐恩公,为了避朝廷的忌,临到浔阳几个州府,凡说徐字,都说成余……”

大镖头此话一出,易明严子林都是面上一静,吴少东家自觉两人面前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两秒。想到易明严子林虽说只是候府侍卫,但说到根上,到底还是朝廷命官,怕到不爱听民间对明王的推崇备至,忙正欲开口,拿话来说,把话头打岔开,席上坐了半晌,一直听得多说得少的卫东阳,却赶在他出声前,先开了口,就着大镖头的话,淡然的问大镖头:

“这里,已经快到浔阳府了吗?”

“哦,还早哩,还尚有两百余里地……”

“那这余公到真是法力无边了,如此远的地方也能恩惠泽被,看来到了地方,我们也该去拜拜……”

“一定要去拜的,只要拜过余公祠,过浔阳三府,简直如履平地……每回走活,只要一到了浔阳,我们就最轻松了,晚上都能睡踏实觉……”

“为什么?!”

“…嘿,那还能为什么,浔阳三府的人自明王徐恩公去后,最恨的就是拦路劫道的路霸劫匪了,家中子弟,但凡敢有走上这条道的,一律宗族除名,打杀埋了浸池塘的……”

刀口添血的江湖汉子,说起杀人的话来,都不当回事,卫东阳听了默然,心神只有一瞬间恍忽,他想到了徐婉,心中暗想;

……徐英在浔阳三府百姓心中有如此声望,不知她知道不知道。

……应该……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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