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霁的心悬到了嗓子眼上。

他不知道厉旭对李熹说了什么。

完了，看厉旭在李熹肩膀上大力一拍，他的心就更没底了。

后槽牙暗暗咬紧。

他转眸看向了墨佳。

墨佳也在看他。

向武昱帝行过大礼后，墨佳便转眸，看向了左霁的方向。

两人对视，墨佳的眼底一片沉静，根本看不出心绪。

末了，收起目光，墨佳站到了李熹的对立面上。

左霁不知道墨佳心里作何考量。

因为墨佳和李熹之间关系并不友好。

不客气地说，表面保持距离，实则敌意满满。

左霁不希望他俩有任何一方受伤。

只求他们做做样子就算了。

但，就刚才，看厉旭和李熹的互动，他心里没有把握。

“不比不行吗？”

左霁回头，问武昱帝。

斜眼瞥他，武昱帝反问：“太子，以你对他俩的了解，你觉得谁会赢？”

言下之意，就是不行。

左霁气得牙痒痒的，想怼他，却被崇妃搭了手。

看崇妃，她眼神里满满都是警告。

他顿时明白，他越是在意，武昱帝就越是想要为难他们。

按捺情绪，他负气回一句：“不知道。”

他说话从来不用敬语。

这一点，武昱帝一直十分不满。

但这个比武，他之所以应允，还真不是为了为难他。

武昱帝也很好奇李熹的实力到底去到哪。

还有这墨佳，他记得，以前是厉旭身边的人。

他归顺左霁后，他曾经命人查过他的身世。

但是，没有答案。

“父皇这么问，是押中有赏吗？”

这时，厉旭已经回到了座位上。

他饶有兴趣，搭话：“那万一他俩故意留手，默契配合，打出个平手呢？”

“罚。”

手臂往胸膛前一揣，武昱帝的背往后一靠，盯着眼前这两个后生，说：“输了的也要罚。”

“这样啊。”厉旭嘴角一咧，瞥向左霁。

这眼神颇为得意，看得左霁想要揍人。

双拳抓得老紧。

深深忌惮武昱帝的左霁瞥崇妃一眼，末了，把视线投了出去。

武昱帝下巴微微一抬，发话：“开始吧。”

话音刚落，墨佳面前的李熹消失了。

闻身后劲风，墨佳猛地回头，冰冷刀刃划来，他警觉躲避刀锋，连连后退。

李熹紧逼，执刀追击，默佳抽剑来挡，锋利刀刃强势碰撞，迸出金属火花。

棋逢敌手，不分高下。

墨佳跃身闪避，李熹紧随相逼，银光划过，李熹挥刀横劈，力度之大，震得墨佳虎口发麻，更是令他之前被贯穿未愈的肩伤撕裂开来。

左霁紧张，“咻”地从座位处站了起来。

墨佳才意识到李熹在对自己下死手。

李熹腾空翻身，挥刀又再斩来。

力道之猛，墨佳根本承受不住。

墨佳仰剑一挡，硬是扛下。

肩膀上的贯穿伤完全撕裂，血染黑了深蓝色衣裳，他背后一下撞到了围栏边上。

痛感，令杀心生。

墨佳冷汗直冒，喘着粗气，眼神变了。

因为剧疼，他脸色越发青白，摇摇欲坠，见李熹再次冲来，咬牙出力再次挡下刀刃，末了，挑刀反手，一把把李熹手中的宝刀连同自己手中的剑脱送出去。

这猝不及防的四两拨千金令李熹暗惊。

宝刀已脱手，来不及抓回，李熹立马抓拳，直攻墨佳脸庞。

墨佳反应更快，一把拉过来袭的拳头，右肘直扫他脸上，李熹另一手起挡，一个膝盖上顶，墨佳抽手压下膝盖，李熹借势起脚横扫，墨佳右臂护头，硬是把李熹架着整个推飞出去。

李熹落地，没给他喘息的机会。

立马再向他攻来。

一拳扫空，紧接跃身一脚下压，墨佳肩膀有伤，举双臂护头，差点受不住这重击跪到地上。

李熹专对墨佳的伤处下手，厉旭全程看着，嘴角的冷笑在不断加深。

他斜眼瞅向左霁，末了，再看崇妃。

心里痛快不过三秒呢，忽然看左霁“咻”地冲了出去。

他一怔。

武昱帝的心猛地高悬。

看那头，墨佳竟不知何时已得回了剑，寒尖直指李熹喉咙。

左霁忽然窜出，挡到跄踉倒地的李熹面前，墨佳大惊，剑尖在他喉结上急刹，左霁被剑锋逼得抬起了下颚，吓得在场的文臣武将们都“咻咻”地站了起来。

末了，宴会场里，静得连针掉地都能听得见。

就连呼吸都屏住了。

剑尖停在了左霁的喉结前。

墨佳惊恐抬眸，气喘吁吁，一身的冷汗。

他没想到左霁会这么冲动。

是李熹想杀他。

他并没有打算对李熹下死手。

他肩上的伤很重，影响着他对剑的精准控制，左霁忽然这么不顾后果冲出来，他差点误杀了他。

墨佳心有余悸。

艰难吞咽，他稳不住自己的情绪，久久不能回神。末了，手一松，剑掉到了地上，左霁看到剑柄上满是血，不由得一怔。

墨佳的肩伤已经完全撕裂开来了。

右手，一直往地下滴着血。

左霁想去扶他，他却蹒跚退了两步，“扑通”一下，在殿前跪下。

左霁看着很是心疼，却没有再上前去，而是转身对李熹伸出了手。

李熹从惊愕中回神，看一眼这递来的手，再看左霁，末了，出手往左霁手上一握，借力站了起来。

李熹上前来，也拱手跪到了武昱帝面前。

左霁抬头看武昱帝，却还是没有跪。

眼神不善，他对武昱帝：“墨佳在药庐一战为保护我们受了重伤，好不容易养好那么一点，现在旧伤变新伤，就为了让某些人开开眼？”

左霁没事，武昱帝方才高悬的心才得以放回到肚子里。

暗暗稳了稳心神，听左霁这么一提，他斜眼，瞥向了厉旭。

他可没忘记药庐的事。

看厉旭的表情，从刚才的得意、吃惊，到现在的失望，武昱帝忽然觉得，自己刚才这么配合他，不地道。

提到药庐，厉旭暗暗不安了起来。

他对武昱帝察言观色，自问没被人捉到任何把柄，又心安理得，对李熹：“连个伤重的人都打不过，看来是我高看了你啊。”

“所以……”武昱帝垂下老眼，接下话，对李熹：“罚！”

左霁和李熹皆一怔。

“就罚你到南陌去磨炼两年，你服不服啊？”

南陌？

左霁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个地方。

好奇得很，他看李熹，发现他整个脸色都大变了。

“臣，愿领罚。”李熹拱手，向武昱帝行拜礼。

武昱帝见他肯去，没再说什么。

倒是这在旁的厉旭，听到这个罚法觉得轻了。

不应该啊。

老头不是不待见李熹吗？

有这么好的机会，应该下重手才对啊？

不会是经此一战就惜才了吧？

还是说，有别的什么原因？

他揣度，发现武昱帝的目光落到了墨佳身上。

这一双老眼眯着，眼神很是耐人寻味。

厉旭细品，没品出来。

但，他敢肯定的是。

墨佳被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