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得那么正经,反倒令墨佳失措。
左霁拉来凳子坐到墨佳面前。
墨佳不安看着,心里是一阵阵紧张。
“我们来玩真心话好不好?”
玩?
这话惹得墨佳抬眉。
“规则是这样。”左霁介绍,强调:“我俩快问快答,都不许多想,都要给出最真实的答案。”
墨佳思忖片刻,答应:“你说。”
“伤口疼吗?”
“疼。”
“我这两天不着家你有没有生气?”
“没有。”
“真的吗?”
墨佳垂眸想了一秒,如实:“只是担心。”
“说好的不准多想的,要快问快答。”
“好。”
“如果……”左霁试探着,想问,又怕墨佳生气,抬眸盯着他:“我是说如果,如果我真的跟李熹发生了什么你会怎么样?”
墨佳眉头一蹙。
他看左霁双眼,小心翼翼的,正满是期待地等着他的答案。
他在猜,左霁是不是想跟他提去憩枫苑住的事。
他反问:“你会吗?”
“这以后的事谁知道啊。”左霁乐呵。
可一看,墨佳眼底仅存的一点笑意都没了,他秒怂,求生欲作祟,尴尬轻咳了一声,保证:“没有,只是个玩笑。”
目前为止是个玩笑。
那以后呢?
左霁从来没有拒绝过李熹。
他没有资格去计较。
但不代表他不介意。
他们的身份不平等,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也正因为这样,面对左霁的示好,他心里总是很矛盾很顾虑。
左霁见他走神,出手勾勾他下巴。
他微一怔,转过眸来,眼前这双眼睛满载星辰大海,看着他,他对上后,根本移不开眼眸。
“我……”
他张嘴,欲言又止。
到最后,改为了:“你究竟想对我说什么?”
“聊天啊,就想跟你聊聊心里话。”左霁继续:“你们经常向崇妃汇报我的情况吗?”
听到这个,墨佳算是知道左霁想问什么了。
原来如此。
估计是又在崇妃娘娘那里受训了吧。
上次回来拿仆人出气。
这次回来,审他。
“不经常。”墨佳放下心来了。
“一般都会告诉她些什么?”
“看她问的什么。”
“事无巨细都报告吗?”
“那得看她见的是谁。”
墨佳的意思左霁懂。
也就是说,有人敷衍,有人言无不尽。
按墨佳的个性,他肯定不会是那个言无不尽的人。
那……
这次去给崇妃送“瓜”的……是酌醉?
“娘娘问你什么了?”
“她问我跟你睡了没。”
这话令墨佳瞳孔地震。
他内心极其震惊。
末了,问:“那你……”
“我?”左霁凑近来,逗他:“我说我们睡过了,你没意见吧?”
眼前这笑,既坏又嘚瑟,可是慢慢的,两人对看久了,倒是左霁先变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说不清道不明的,他觉得墨佳眼里透露着些什么东西。
一时间,心里怦怦,他垂下了眼眸,问:“这次你怎么不骂我啊?”
墨佳抓过了他的手。
他微怔。
心里有了些许小期待,他怯怯抬眼,忽然听身后:“哟。”
这一声,墨佳的眼神瞬间冷了。
左霁不满回头一瞥,果然是酌醉。
要死了。
“你有没有礼貌啊?走窗?”
酌醉也看出来了,自己出现的不是时候。
看一眼左霁被墨佳抓着的手,酌醉并未打算回避,而是说:“我刚从娘娘那回来,过来看看。”
“什么?”左霁眉头一紧,更加不满了:“原来那小倌的事真是你告诉她的?”
“怎么可能?”酌醉拒绝背这个黑锅。
他走近来,也坐到桌前,拿开那冰糖葫芦,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说:“倒是你,乱说话,你让娘娘怎么想?”
怎么就乱说话了。
左霁觉得自己说话很有分寸了好吗?
“还有。”酌醉问他:“您方不方便告诉我解释一下,那天藏你房间里的那个人是谁?”
“什么?!”
一开始,左霁没反应过来。
可是很快,心虚之色爬上脸庞。
下意识想缩回被墨佳抓住的手,不想,被钳紧了。
他微怔,看墨佳。
墨佳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张,直觉不对劲,也问他:“什么人?”
“没有。”左霁讪讪一笑,心里画圈圈诅咒惯会告状的酌醉一千遍,对酌醉呲牙警告,才说:“就是个不认识的流浪汉。”
“不认识的流浪汉你不出房门跟人窝一块两、三天?你都不嫌他脏不嫌他臭么?”
酌醉这话更是让左霁气得牙痒痒的了。
还能不能愉快地做损友了?
末了,发现墨佳脸色很难看,他真的开始慌,另一只手抓上墨佳紧握自己手腕的手,解释道:“我跟这人没什么呃,我连他名字都不知道。”
“他只是个鸠占鹊巢的家伙,知道左府空了便偷偷进去住。我爬墙进去,与他撞见,他要抢我东西,我逃脱了,后来我心情不好,又去了那里,结果又遇到他,才知道他真在那里住下了,就整蛊了他几天,没酌醉说的那么暧昧,我可没藏人。”
交代完,左霁又瞪向了酌醉。
杯子遮掩的嘴角一提,酌醉瞅向墨佳。
墨佳沉默了半晌,才又问:“你回去那做什么?”
“就是想找找,挖掘挖掘‘历史’,看还有没有什么秘密嘛。”左霁老实交代:“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迟到的飞鸽传书,毕竟现在左雅还流落在外,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左霁平时可不是个这么老实的主。
现在和盘托出,墨佳倒更觉得他有什么瞒了自己。
但问多了左霁肯定会生气。
他便说:“以后不要再自己一个人跑到那了,想去的话叫我们陪你。”
“好。”
看事情搪塞过去了,左霁服软,卖乖:“我都听你的。”
“因为你不像某人。”左霁瞥向酌醉,暗戳戳:“就知道告状!”
酌醉嗤笑。
聊了一大轮,左霁觉得肚子饿了。
因为他在崇妃那其实没吃着什么。
那种饭局,太难以下咽了
“我去找人给我补个晚饭,我今晚都没吃啥,饿了。”他对墨佳说来,起身往外,出了去。
他俩目送,末了,酌醉问:“需要我走一趟吗?”
“不用。”墨佳答:“我自己去。”
夜,云蔽月。
在确定左霁睡着之后墨佳出了门。
他是不信有什么流浪汉敢在左府占窝的。
因为,左家的人并非全部伏诛。
武昱帝意在拔草除根,在那附近埋下了不少眼线。
哪怕是一个鸽子飞过都会被人盯上。
城里内外无论是权贵和平民都把那里当做晦气之地,都绕着那宅子走。
躲都还来不及的地方,又怎么可能无端出现一个偷东西占窝的流浪汉男呢。
所以,他决定自己亲自走一趟。
趁着夜色,他一路于高处潜行。
身法很快,不久,便到了左府。
跃到最高的屋脊上看其全貌,地方很大,他观察了四周,未见有灯火,这才举起了戴上特制手环的手打了个圈。
这是一个夜光信号。
很快,夜色中出现了几名黑衣人。
他们极有默契,迅速跃进宅子,分散开去。
他亲自去了酌醉提起的那个院子。
这里是真正的左霁生前住过的地方。
门庭败落,以前满是繁花的园子里如今只剩满地枯叶。
他推开房间门,看里头,黑漆漆一片,满是灰尘的气味。
拿出火折子,进到里头掌灯,他拿起灯火观察周围,内室里头,床上被枕凌乱,空无一人。
这里确实有人睡过。
看样子,是两个人。
但,再看周围,没有打扫过,没有生活气息,不像有人在这住下了的样子。
积灰的地毯上确实有着除他以外的两组鞋印。
看其中一组鞋印完整,他眉头微微一皱。
这鞋底,没有磨损的情况,应该是新鞋。
如果对方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的话怎么可能穿得起一双这样的新鞋。
听闻动静,他回头。
末了,转身踏出去,那几个黑衣人已经聚在了门外,先是对他一拱手,而后,轮流对他比划了一番手势。
无一例外,都在说这里许久没人住了。
他们并没有收获。
报告完,黑衣人都迅速遁隐。
只剩墨佳一人还站在那,独自思考。
他心怀隐忧,回了太子府。
进到房里,回到自己床边一看,他不禁一愣。
因为,左霁竟睡在了他的床上。
这……什么情况?
是晚上起夜去厕所,然后又走错床了吗?
他上前来察看,看左霁睡得正酣,叫他不是,不叫他也不是。
想来自己还穿着夜行衣,他放轻手脚,到一旁去脱下外衣藏了起来,再回到床前,想着要不要叫醒他,手伸出去,却犹豫了。
算了。
墨佳这样告诉自己。
他小心上到床上,尽量不惊扰到左霁,慢慢躺到了他的身侧。
枕在软软的枕头上,看眼前这张睡得毫无防备的脸。
闭着的眼帘把一贯的孩子气藏了起来,平时里这么皮的一个人现在看起来乖巧温顺得很。
墨佳小心拉起被子,盖到自己身上。
被褥里的体温让他心生贪恋。
他想离左霁近一点。
睡梦中的左霁似是有感应一般,直接就翻进了他的怀里。
他微一怔。
满眼盈溢温柔,他淡淡暖暖地笑了。
这一边,温情缱绻。
那一边,厉旭坐在主椅上,摸着下巴,寻思着左霁还会不会再回左府。
这人天生心大。
曾经以为他是贼,却轻易放过他。
抢画那次,两人交锋,之后也没见长记性,敢独自回到那找地方睡觉。
所以,这很难说啊。
现在会不会已经发现他不见了?
想来,厉旭冷笑。
他忽然有了个想法。
他问身边侍从莫怀:“你有没有认识什么易容的高手,像从前仲晟身边那个卢绘那样的?”
莫怀觉得奇怪,拱手,反问:“殿下是想做什么么?”
“给我来一张仲晟的脸,你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