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毁沉域龙脉者乃是当年双神之战,中域龙脉当是被空域抽取。迷域现完全不知所踪,但若与沉域或中域的龙脉走向有丝毫干系,我都会将它找出来,但是却没有。所以,我要知道,龙脉到底是怎么回事,抽取龙脉之力,能做什么?”
“……双神之战……你竟然会说是双神之战,哈,哈哈哈。”三古奇皇忽然激动起来,“小子,你师父是谁,他叫什么?他是不是叫……嗯?”
“师父之名号,不可说。”
“……言禁术……他……他怎么会动用如此强力的言禁术?他用四神器锁住我之后又做了什么?!”
“散尽修为,落入沉域。”
“散尽修为,落入沉域……他人呢?”
“师父早已在多年前去世了。”
“什么?!”三古奇皇的惊怒回荡在意识空间之中,外显的便是葬魂皇周身气压几如毁天灭地,而这位久禁的三古奇皇尚未换过劲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死……他可是……他可是……”是什么,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是他的徒弟……你听着,你必须尽快将我解放,否则,就算你是他的徒弟,我也定不饶你!”
“我劝您最好不要,并且,请善待魂皇,否则……”阅天机笑了笑,语声未尽意已达。“那我要的东西呢?”
“哼,拿去!”
迎面而来的纷繁记忆冲进阅天机的脑海,他无力维持与葬魂皇意识的连通,瞬间就被推出了意识之海。尚未来及休息片刻,就听到葬魂皇道:“谋师,紫荧古院快撑不住了。”
“……让他们抽出龙脉!”阅天机咬牙,头疼欲裂,“臣已有安排……不会让他们……把龙脉抽走。”
葬魂皇强压心中翻涌的暴虐,一手紧握入地的噬血,一手半扶半抱住阅天机,君臣二人在几乎倾山的震动中互相支持,周身的煞气形成了相对安全的保护。
赤红的眼睛望着天空,暴涨的金色倒映进他的瞳孔,葬魂皇语气却是格外的平静镇定,“你放心,我在呢。”
这时,巨龙长啸响彻九霄,紫荧古院结界彻底崩毁,被钉住的妖龙痛苦地咆哮着把自己盘成一环,抵御真龙的一息怒号。
金色的锁链下,一条金色的巨龙被生生扯出了中域的大地,无数的灵气被脱离地面,一片一片的生灵渐次枯萎。纪无双的内心在告诉他要阻止,可身体无论如何也动不了,寰洗在发出嗡鸣,可他却无法做出回应,就像被无形的锁锁住了一样,彻底愣在原地,而莫涉心已经被强烈的震动波击晕了过去。
这时,出乎所有人意料,听到了一声琴弦起音。
“七弦……”
六云跌落处,有一袭身影,蹒跚摇晃,正勉力试图站起。
“……音绝……无声曲……”
竟然是早就奄奄一息的裘不悔!他目光空茫,胸口血色浸染,却在轻声念诵着悲凉的诗句。每一股心头血溢出进入琴身,流畅的琴声泼洒而出,化作无声。
“四域……尘黯……杳难寻……”琴音转低回,却带着无可名状的悲怆,层层叠叠犹如天际浪涌一线来。
“谁闻千古……空回响!”悲怆中决然的怒意仿佛浪急涌高,叠入云霄,弦音似洪钟,如震九天。
“碧落……黄泉……不见君……”绝处无助的伤怀凝于高点陡然而落,正似上穷碧落下黄泉,然而天地间似不能闻声,前后左右茫茫然然,不见己亦不见他人,恍惚之间仿佛有一袭白衣青衫朗声笑,舞袖间七弦轻颤,铮铮淙淙。
裘不悔应声倒下,再没了声息。
此时,第三支箭终于出现,擦着屹立与天地间的七根琴弦,划出了一道浓墨重彩的颤音。继而拖着长长的韵,仿佛毫无气势,却瞬息之间穿越千万里,切断所有空中金色的锁链。
阴翳凌空罩下,圣气金光裂天而来,好似天兵天降。而远隔千里的神护崖上红光乍现,蔓延开来护住中域大地,然而龙脉之气未归,再度被金甲仙将控制,可牵连地脉未断;纪无双寰洗祭出,剑光闪烁,与仙将斗成一团;葬魂皇为护阅天机,煞气催到极致。一时间,龙脉之气、护域赤色、夺天利光、凶煞之力,以及林林总总各式各样的力量汇聚一处穴眼,卷成了一个复杂无比的乱阵,伸出贪婪的触角将能够吞噬的一切拉进这个漩涡里。半空里的金甲仙将,地下的众人,皆不知将会如何。
“魂皇,臣请噬血一用。”阅天机额头冷汗未拭,起身抬头,面有决然。
葬魂皇看着他的眼神,像是明白了什么,迟疑了一下,才将噬血交给了阅天机。然后猛地握住对方的手,眼中千言万语,凝视着白衣人。阅天机接过噬血,“魂皇,臣实力不济,若是损坏了噬血,请魂皇见谅。”
“无妨。”葬魂皇走到他身边。阅天机想说什么,不过还是轻轻挑了一下嘴角,抚了抚葬魂皇的肩膀,“没事,但是阵法一道,魂皇要听臣的。”
葬魂皇心知现在不是纠缠的时候,虽然放开了握紧的手,但心里打定主意不肯离半步。
阅天机拎不动噬血,葬魂皇便手托阅天机后背,助一臂之力,便见那向来所向披靡,杀伐甚重的噬血在阅天机手上忽然清洌了起来,阅天机一手捏诀,灵石为媒,咒力为墨,噬血为笔,画下一道半弧,清光凝练;再反笔逆力,又一道半弧,沉浊暗聚。
纪无双见状极为惊讶地看了阅天机一眼,环,一半为阳为清,一半为阴为浊,自成轮转循环,看似极为简单易懂,却深含生纳枯荣之道。更可怕的是,阅天机竟然能将二者完全融合不会崩坏,他……究竟是什么人?
接着,噬血脱手,浮于阵中,清浊两光环绕其上,阅天机忽然道:“魂皇,请速撤出!”
“你呢?”
“臣要发动阵法。”
“……你是要压住阵眼。”葬魂皇道,“我不走!”
“魂皇……”
“我不走!”葬魂皇打断阅天机。
阅天机定了定神,以极快的语速解释:“这是臣师门独传秘法,阵眼之内伤不到我。但是清浊混气对双星乃是致命,您快些离开,臣不会有事!”
葬魂皇不走,一双赤瞳里竟然盈满了泪水,周身的风已经越来越大,大地几乎都快看不清外面了。
“快走!”阅天机厉声喝道,“你要我再次追悔莫及吗,葬魂皇!”
葬魂皇闻言一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毫不掩饰心里的难过寞落,却还是化作一缕红光腾身而出。
阅天机长吁一口气,空中乱流不息,天空中的人不敢轻易下来,为他争取了不少时间。手上法印不断,以极快的速度念完冗长的咒文,一手托天一手抚地,双掌成圆为和合,诵道:
“眇莽幽冥,太无化空。
空无之化,虚生自然。
玄元始气,三化至九。
气清成天,滓凝成地。
中气为和,以成于人。
三气分判,万化禀生。”
清浊阴阳为环,以阅天机脚下为中心逐渐升起,从一生发,为二为三为众,继而再归为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盘,乱流纷纷自空而降,各自循清浊而行。黑白明暗注入,圆盘渐渐旋转,被归纳而化的力量向周围掀起飓风,四周众人不得不放弃运功,越退越远。
阅天机于清浊交汇之中独立,风涌云卷,仿佛浩浩天地中一神祗。
就在此时,有刺眼明光自天宇而下,瞬间重重地撞在阵中,阅天机纹丝不动,周身旋转的气流将其吸纳运化,一而再,再而三!
“不行……轮转境已经将大部分乱流运化分散,此时忽来如此强大的力量,只怕以此时的阅天机,是承受不住的。”
葬魂皇和纪无双同时回头,才发现周围众人和自己一样皆是一脸不可置信。
倒下的裘不悔似是已经恢复了正常,身上血迹已不见,周身浮现着若有若无的青色光晕。长袖一卷,六云琴飞上天际,七弦尽数释放,余音震彻九霄,被强大的力量压制地几乎无法转动的轮转境再度运转起来。
接着,裘不悔展开十指,收放之间弦音播撒,乃是一曲《归去来》。
被他称作轮转境的阵法应声逐渐飞速旋转起来,快得几不见其原样,只见再度落下的金色光芒被一股无形的气流狠狠返回来路,与接连落下的金光撞在了一起。
葬魂皇哪里还顾得上阅天机的嘱咐,咬破指尖凝血为箭,催动煞气再度释放,连出八箭,为轮转境中再添一力。
而纪无双在犹豫,此时他只需要祭起寰洗,葬魂皇与阅天机皆可同时斩落,心念转动时,感到一双目光轻轻落在了自己身上,竟是裘不悔。
这一瞬的迟疑,却也迟滞了他的行动,被卷入上空的龙脉之形挣脱束缚,长啸一声,返回中域大地。锲而不舍的金色链条如狰狞的荆棘,却不料裘不悔再度震响了六云琴,乃是一曲《沧海龙吟》。琴音将来自半空的束缚尽数斩断,轮转境将其尽数化为虚无……
中域龙脉,回归大地。
六云琴自空化光而返,裘不悔才吐出一口鲜血,双膝不稳跪坐在地。纪无双去扶他,被他轻轻推开,摇头说不要紧。抬起头看向阅天机,葬魂皇在轮转境尚未彻底收束完时便冲了过去,差点被余力削成两半,此时已经成功接住了倒下的阅天机,已然是慌了神。
“阅先生没事……”裘不悔有气无力地道,“他只是脱力了,好好睡几日就会醒。他身上麻烦的是那些封印,保护他人身可行如此大神通,但解开的速度有些过于快了,请葬魂皇记得提醒他。”
葬魂皇听阅天机没事,才舒了一口气,就被后面的话说到了云里,“什么封印?什么解开速度?”
“让他给你解释吧,现在时间不够。” 裘不悔摇摇头,“记得为他梳理心脉。”
“我明白了。” 葬魂皇皱眉,“既然谋师信你,我便信你一次。”
裘不悔转而对众人道:“我用尽六云琴之能,与轮转境配合,算是暂时度过此难关。但敌人未曾退去,三刻之内必然反扑,之后恐怕麻烦更多,你们快些离开。”
纪无双看着裘不悔,似乎有千言万语想问清楚,但裘不悔道:“带上莫涉心,去神护崖,她身上带有席萝之力,在她醒来之前不要离开,否则性命堪忧。”又对葬魂皇道,“你们也快些离开吧,想必来之前阅先生已经做好了安排。”
葬魂皇缓了一会儿,已是有了力气,道了声谢,展开传送卷瞬间消失。
裘不悔闻得这声谢愣了一下,不由笑起来。
纪无双到底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不悔,你……”
“我已非人身。”他道,“细说费时,来日有缘再谈吧。”裘不悔笑了笑,手中化出六云琴,“阅天机已经安排好大河以北,我们这边却是毫无准备,我要立刻回古院去,封闭结界,在六云琴之主归来之前,古院大概不会再出了。”又顿了顿,“若是能见到南风兄,请帮不悔带一句‘谢谢,抱歉。’好么?”
“……好。”
裘不悔看着对方复杂的神色,将广袖一卷,平地清风骤起,“我送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