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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十九章 其情萧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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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寰姬?!”“竟然是她?她居然没死?”“呸!叛徒!”……

“你们是谁?”周瑾跃至喧闹来处,在外围应召汇集的各路修士们让开了一条路,路露出了飞蝗和逸寰姬,周瑾不认得他们,便有当初参加过万林谷之战和朝阙山逃亡的章武韬义修士们就有人道:“那个黄衣服的是杀手榜上的飞蝗,旁边那个,大叛徒逸寰姬!要不是她,要不是她……”

周瑾看着来人,不想纠缠,“我不认识你们,这里忙乱的很,有什么事,过几天再说。”

“……等等。”逸寰姬声音嘶哑,“纪无双呢?”

“你还敢提纪盟主?”“杀了她!”

周瑾示意安静一下,然后道:“这里主事的人是我。”

落魄的女修看了他一眼,咬了咬牙,尽量不去在意那些不断的骂声,“我没有背叛章武韬义……纪无双能证明我!”

“但他不在这里。”周瑾道,“我不能判定你是什么身份,我现在有事,来人,送客——”

“我知道你们要破那个结界,我知道怎么破!”

周瑾眨了眨眼,看了看周围的人,“我怎么知道你说的不是假话?”

逸寰姬抖如筛糠,“为了拿到破金甲战神的方法,我是奉令,投了圣教。为了这个秘密,我的丈夫,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女修瞬间泣不成声,她露出怀里一直捧着的包裹,里面竟然是两副烧焦的婴儿尸骨。

众人被那骇人的模样惊地退后了一步,只有周瑾走上前去,蹲下看了一会儿,“是被法术……但为什么这骨头上都是符咒?”

“……因为我没有别的办法,把破解之术带出来。”

“那这样吧。”周瑾起身看了看周围,“此地既然暂时是我主事,眼下事态紧急,我且听你一言,但你先回答我三个问题,不然,我不能相信你。”

周瑾召出自己的黑色大刀,轻轻一弹,似有龙吟,“龙魂印为证,若逸寰姬所说有一分虚言,必然立死于此刀之下。”

逸寰姬没料到这个少年有这么一手,登时一凛,想抵挡已经来不及,被那龙魂之声摄住了神魂。

“你既然说是奉命,那么临行前,纪无双对你说了什么?”

“……我……我……”逸寰姬面露痛苦,“是我擅自去卧底圣教,纪盟主是不同意的,走之前,他没有嘱咐我什么……”

“好,第二个问题,你是怎么逃出圣教的?”

“不是逃出来的,是圣教自己内讧了。”似是感觉到了龙魂印压力的减轻,她说话顺了许多,“我当时就想跑,于是去找我被囚禁的丈夫和孩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圣灵忽然降世,他们……都被波及,我丈夫当场化成了灰,我的孩子们……成了这个样子……”

“那么,你说你所获得的,破解淮阳地圣灵留下的这个结界的方法,是什么?”

方才还在窃窃私语的修士们忽然安静了一瞬,不是因为即将可能得到的破局办法,而是因为周瑾的话。这个少年出现地极为突兀,和他们这些修士也的确不熟,淮阳地时因为救了一群人的性命才小有名气。在此的大部分人都是不知道二周与圣灵的勉力一战,只知自淮阳地的结界落地起,这两人就在招募破解的人手,两天前神护崖上来人亲口承认了他龙魂印主人的身份。他身上一直有着浓重的违和感,众人当他大概太过少年老成,现如今才发现,这个少年似乎非常懂得“言”系的法术,并且深谙如何用此直捣黄龙地套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逸寰姬望着这个少年,他顶着一张普通的十来岁男孩子的脸,眼睛泛着淡淡的金色,神情淡定又冷漠,她想,如果纪无双在这里,会说什么呢?会痛心疾首,还是安慰自己?

周瑾在等她回答。

女修低下头,将怀里的包袱慢慢地托到了面前,眼睛里有着无限的伤感和自责,“我的孩子们,因为当时被关在特制的牢狱里,圣灵力量摧毁了他们,但特制的牢狱,也被融入进了他们的骨头里,这就是为什么我的孩子身上都是符咒。我没有真正的解法,我只是,听说了淮阳地的情况,想来看看能不能,洗清我的冤屈,给我的丈夫和孩子,留个有名分的墓。”女修缓缓地眨了眨眼,一身的力气似是都泄干净了,“就算我这个不称职的母亲,给他们挣点身后的香火吧。”

龙魂印誓约的力量散了,逸寰姬没有说谎。

周瑾收了刀,“我会为他们安葬的。”

逸寰姬知道在场没有人真的信任她,只能那两副小小的焦骨慢慢整理好,包好,轻轻吻了吻,放在脚下,看着她的孩子,一步一步倒退着,突然,她拔出一柄匕首,没入了自己的胸口。

周瑾别过了眼,那一瞬间,他想起了无名有实的师父阅天机曾经分析时局的一句话,“逸寰姬叛地离奇,她或许不是纪无双的人。”那时他不明白,还问阅天机为什么,那白衣的谋师轻轻笑了笑,“纪无双那样的人,做不了这种事。小瑾,整合势力,不能做章武韬义,做首领,你不能学他。”

此时他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这个落魄但孤勇的女修奉的是谁的命令。周瑾摇了摇头,转身郑重道:“好生为逸寰姬收殓,她是个英雄。”而后恭恭敬敬地对着女修的遗体与她夭折孩子的遗骨拜了三拜,双手捧了起来,“我亲自交给周非辰。”

他又看着飞蝗道:“你呢?”

飞蝗欠了欠身,“我的任务完成了。不过,我要找一个人。”

“谁?”

“暮云知书,我打听到他来了淮阳地。”

周瑾蹙了蹙眉,“暮云知书,寰尘布武的策书?”飞蝗点了点头,周瑾冷笑了一声,“我知道你是榜上有名的杀手,但看起来也是名刀有主。”

“我只是受雇于人,现在已经结束了。”飞蝗道。

“榜二的杀手受雇于榜一的杀手?”周瑾挑了挑眉,“离远点,不然结界或者我的刀,总有一个会波及到你。”而后对周围的人道,“我要去破结界了,你们呢。”

周围的修士们互相看了看彼此,“当然是跟着周小公子去破结界了。”周瑾点点头,“好,顺便,看着飞蝗,当心她坏事。”也不管飞蝗什么脸色,带着修士们离去了。

周瑾看到之前许多观望的修士们,也随着人流,跟着他走向了那接天连地的结界时,他忽然更深的感悟到,来自那位白衣谋师的期望。

白衣谋师此时还没有离开沉域。他被强加而来的灵力压地几乎透不过气,他感受到了护域神贯通整个沉域的神识,回归的记忆和身世不再是隔雾看花,而是真真切切地,让他感同身受地又经历了一遍。也自然从这些纷杳而至的故事里,触摸到了他的师父,那个自称封阅的人,做出了怎样的选择。而现在,他从这样的力量里,感知到了当年被分离出去的裂隙的另一半。

“我为什么会感觉到他?”阅天机想,“空域的那位,应该是叫桤庭风遐,他已经自己有了来历,不该有如此关联才对。难不成,他把自己沉入地脉了?”他努力地摈除杂念,慢慢地默画着清心诀。

他此生身体羸弱,习不得武,也学不了法术,空装了一脑袋的咒文符书,如今也是空握着纵横四域的力量,几日过去,终于画明白了清心诀。此时的帝师大人才开始反思,会不会误人子弟了,知书到底是怎么无师自通学会的,自己动起手来怎么就这么难呢?

鬼煌道走了进来,难得看到阅天机笨手笨脚的样子,虽然畏惧他身上的护域神之威,却也忍不住调侃:“先生现在就像一个抱着金砖在街上走的幼童。”他走上前看了看,“符书一道,先生以前不是很擅长?”

“现在容易烧掉,控制不住。”

鬼煌道哈哈大笑,换了话题,“我派人去看了,往来中域的通道没有问题,甚至还拓宽了许多,只是不知能不能承受得住现在你的力量。”

阅天机没说话,专心画完了手里的清心诀,又换了另外的符咒,连续画了好几个,觉得手不抖了,才理一理整齐,放在了桌子上,“四域贯通已经是大势所趋,不至于承不住的,走吧。”

鬼煌道问:“你不带上这些符咒?”

“不带,送你了。”

走出犴邪城的时候,一阵过野的风扑面而来,虽然是冷的,却能闻得到勃勃的生机。阅天机缓缓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春天要来了。”

中域的春风却还没能吹过淮阳地。

周瑾拿到骨殖后迅速联系了暮云知书,知书缓过来之后就将自己打扮成了八方汇集而来的修士之一,只悄悄给他留了一个传音的方式,可现在依然没有回音。他不免有些心焦,只能组织人手,通过骨殖里留下的法术符咒来研究破局的办法。

他不知道,其实知书能听到他的声音,只是不知为什么,越接近菡芸馆,自己的声音就越无法传出去了。断断续续的,知书听到周瑾那边有人大呼小叫,“周小公子!有办法了……”“……就和那个金甲……”“……无言悲中泣……”

暮云知书停住脚步,仔细一想,便串了起来,“和金甲战神差不多,无言悲中泣在雁岭潼牢关破过一个金甲战神。他的剑乃是至悲之剑,所以,破金甲战神,得用至悲之情么?”又想想觉得太过于确定,“至悲之情……人有七情,为什么是至悲……不对,应该不止是至悲之情,是要有情之刃才对。”知书正想,人已经到了菡芸馆附近,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只有干涸的荷塘还能勉强辨认出模样。他入城两天半不是没有来过这里,只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就在此时,他蓦地听到了微弱的声音——“策……书……”

然而他没有看到人影,那声音虚弱地继续:“下面……”

暮云知书朝干涸的荷塘下看去,“你是谁?你在哪儿?”

“……鱼……”

“鱼?”知书心想此地已经没有活物了,哪里来的鱼,但依然很谨慎地以法力寻声叹去,发现的确没有活物,但对方似乎并没有设下陷阱,于是他走过去,慢慢扒开了干涸的泥土——那条化作石的鱼终于出现在了暮云知书的眼前。

暮云知书向其中注入了些许灵力,那鱼中传来的微弱声音有整了许多,“策书,我是恨残影。”

知书心中一震,“恨残影?你怎么?”

“收魄童子已经被那光吞没了,他之前来回收拢魂魄,都托我藏着,我没想到这个结界这样厉害,灵力几乎被抽空,幸而我能藏身影中,苟活了一条性命。我为了躲避藏在泥土龟裂的阴影里,却被吸进了这个石鱼之中,才发现,这是飞鹞令主荷香伶留的讯息。”

暮云知书追问:“她说了什么?”

“她留下了许多关于淮阳地的消息,还有一首诗:‘清风几曾思苑景,菡萏因我自娉婷。愿将华年寄彩书,莫顾云深空飘零。’”

诗吟罢,暮云知书终是忍不住,痛哭失声,“飘伶,飘伶,是我负你,是我负你!”悲愤至极的泪水落在了那石鱼上,那石鱼似有所感,星点的光芒渐渐渗透出来,知书没有注意到,天空中已然黯淡的金红色鸟纹轻轻一振翅,竟然比先前亮了许多。接着,周瑾的声音便传了进来,“……非辰哥,我现在就试试看,那骨殖和结界有共鸣,可以作为媒介将众人之力引过去。”又听他不知对谁道,“我以前读到过一句话‘至刚至猛之物,须以至柔至和克之’。我看这结界油盐不进,暴烈至极,应该可以同理克制。”

知书听得此言,瞬间明悟,在传音中喊:“小瑾!”

结界外,周瑾一愣,只听知书以极快的语速道:“至柔至和,来自七情,喜、怒、忧、思、悲、惊、恐。想想潼牢关。”

周瑾立刻明白了,是“悲”。但为什么是悲,周瑾想问,却在出口的时候明白了,心冤结而内伤,声有隐而先倡,万变其情岂可盖兮,孰虚伪之可长?喜怒皆无常,忧思主郁结,惊恐怎与暴烈相抗,只有悲,天生之物,鲜有不知悲而引动七情者,怪不得无言悲中泣能克制“金甲战神”!

周瑾立刻道:“众位师兄,我有一个想法,且听我一言……”

知书听到周瑾那边已经在安排,收敛了神思,对那石鱼道:“恨兄,你且入我芥子中来,我要破阵了。”说罢将石鱼收好,亮出了手中的长剑。

“飘伶,你愿将华年寄与我,我便织一羽彩衣与你做聘书!”

很久以后,有人问起淮阳地上的这一战的情形,曾经历过那一站的人都会露出似是悲,却并不悲戚的神情来。他们会说,一开始无人明白那个叫周瑾的少年为什么会给他们一首仿佛送别的长词,他们记忆最深的,是几乎绝望的时候,周瑾所说的话——

那时时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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