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盖头恨不得现在给地板挖个洞把小平头丢进去，谁不知道陆祈家庭不算有钱，尽量避免在他面前说出国等可能被认为是炫耀的词语，谁知道王嘉礼这玩意喝一喝什么都忘没了
其余三人下意识看了陆祈一眼，陆祈面上的笑容有些僵硬，面对齐刷刷看向自己的视线也只能摆了摆手
“我没什么事的，别压他头，这样很痛的”
锅盖头撇撇嘴，心不甘情不愿的松开了手，尽管如此，左天仁还是担忧的看了陆祈一眼
“你真的没事吗……这几天都看你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陆祈淡淡的笑了下
“我真没事”
才怪。
告别几人搭上地铁后，陆祈的脸色一下子就沈了下来，垂着头站在来来往往的入口大门时，心里还是堵的慌
说不在意是假的，王嘉礼脱口而出的那一句话陆祈反覆咀嚼了好几次
“年纪前五百”
“法国”
这些词组在一起，遥远而又苍白
他身边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虽说不一定全都大富大贵，但过往的生活也很简单，从小学一路混上来，再靠着学区房的名额上市里的重点初中，从小玩闹到大，接触并熟练着各种陆祈连听都没听过的东西
每次当几人说起以往的生活经历，什么电动、游戏、学校游学和家里去哪里玩
明明这些人只是坐在他的身旁，提起这些事情时甚至可能还是用抱怨的口吻说出来的，但陆祈坐在其中，总感觉自己是局外人
这好像才是一个普通人的生活，经历参杂在生活中的各种酸甜苦辣，只有他是要堵上性命，历经无数次死亡的威胁，才能一步步走到他们面前，踏上跟正常人相同的生活
陆祈坐在地铁上，将头深深的埋入行李箱中，他不嫉妒任何人的生活条件，他只是有点委屈，为什么只有自己要活的那么辛苦
他能吃苦，所以上天彷佛就要将这世间的所有苦难施加在他身上一般
而他所做的一切，不过也只是想像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而已
陆祈早就接受自己的命不好了，所以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他都咬牙撑着，谁都不是心理承受能力特别好的人，尤其是初高中这个阶段
在自尊心最强的一个时间点让一个初中生被同侪贬的一文不值，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情绪，但每一句骂他的话他都记的清清楚楚
现在甚至还加上了吴正斌这个班主任，在学校的日子几乎将他压垮，如果他真的被这些人给影响个三年，最后考不上好的学校，只能去那些黑厂打工，那种日子陆祈甚至都不敢想
他情绪的确是憋不住了，但现在更重要的，是要避免被陆怡看出来他的不对劲
奔波半天终于坐上了陆怡的车时，陆祈没睡两句话就睡了过去，也不知道是因为刚刚哭过还是在学校实在睡眠不足的缘故
寒假的到来的确让人十分愉快，对于陆祈也是如此，终于有时间可以短暂的逃离学校那个吃人的地方，他几乎是每天数着日子过的，千盼万盼就等这天
寒假的生活其实和暑假没有多大变化，除了天气会让人想要多在床上赖床一会
那种感觉又回来了，陆祈将自己整个人捂在棉被中，他自小体寒，前几年在繁昌村就是死扛过去的，也因此不太喜欢冬季，因为每次冬天一来，陆祈就感觉浑身都是冰的，冻的人难受
第一天他就因为长时间在学校睡眠不足而直接睡到了下午一点，理了理自己那鸡窝头后才下床吃午餐
陆怡晚上才下班回来，一回来就把陆祈给抓出去吃自助餐
“你说说你，本来身上就没二两肉，怎么去学校几个月回来感觉又变瘦了，学校的菜再不合胃口也得吃两个吧”
陆怡拿着筷子假意数落着陆祈，陆祈依旧是一声不吭的全部应下，没敢说是因为学校的饭太贵了，他吃不下去
“不过你昨天回来的时候怎么哭了？我看你眼睛有点红，在学校过得不好吗？”
陆祈心里暗暗骂了一句，不是，车里那连灯都没开，陆怡是怎么看出来的？但面上，陆祈早就想好了对策，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将手机给推了出来
“这是我朋友之前推我的动漫，我昨天在地铁上想说无聊就拿出来看，一个没忍住就……你要看吗？”
“不用了谢谢……”陆怡干笑着婉拒了陆祈，“没事就好，最近在学校过的怎么样？”
“嗯……也就那样，我们班很多人都是小学就认识的，他们聊的很多东西我也不认识，跟班上的人不太熟，但我的朋友们很好，他们周末还会带我出去逛逛”
陆祈避重就轻的报备着，陆怡点了点头
“不熟就不熟吧，反正也就刚好同班三年而已，有朋友挺好的”
陆祈笑着应了下来，他就知道自己这样说没什么毛病，陆怡知道陆祈的性子，所以也不会逼着他去交际，有几个朋友已经不错了
后来两人回家时，陆怡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那个……我跟学校申请的低收入户补助，你知道这回事吗？”
陆祈愣了下，思绪被拉回过往，他确实知道低收入补助的存在
忘记是在哪一天的清晨，第一节就是班主任的语文课，他刚一进班并没有直接开始上课，而且点了好几个名字，让这几人的家长别一天天的家长群都关通知，记得交学费，别让他每天爱特人跟索命一样在催，很丢人
班里一定要有那一两个瞎嚷嚷的，这不，听到老吴这么说后，当即就有人起哄般开口
“老吴！怎么没有陆祈啊？他家不是很穷吗，哪来的钱付啊？”
这一句话听得陆祈浑身颤了下，惶恐的抬起眼来，只听老吴有些随意的解释道
“喔，他有贫困生补助，不用付这个”
此话一出，班里立刻传来不少唏嘘声，恍惚间，还能听到有人小声嘀咕道
“不是，就这么点钱都得申请，是多穷？”
“对啊，我一个月零用钱都不止这点，而且这不是还要月收入到达一定要求以下吗？多少啊？”
“谁知道啊，反正肯定很低，啧啧……”
……
这些话听得陆祈心一抽一抽的疼，险些喘不上气来，恨不得当场挖个洞跳下去，他只感觉屈辱，却又不知道哪里有问题
“啊，有的，你有申请吗？”
记忆回笼，陆祈强撑着笑容询问道，陆怡倒是不避讳，点了点头
“有啊，毕竟你的监护人还是写我爸，这样刚好符合要求，听说名额不多，我还怕你申请不到来着”
陆祈讪笑着，明明所有人都没做错，他却只觉得羞耻，又想了想，听说学费加学杂费得不少钱，他这样可以替陆怡省钱，自己不应该要跟班上那些人比
虚荣
其实陆祈主要是有一点不敢面对陆怡，他其他朋友考得差都一脸愁眉苦脸的，说回去肯定又要挨骂，陆怡没骂过自己，他怕这是什么暴风雨前的宁静，弱弱的问了句
“姑姑，你知道我这次考多少分吗？”
相比于陆祈的小心翼翼，陆怡显得坦然多了，茫然的啊了声
“知道啊，年纪前一百呢，我当年可没你这成绩，讨赏来了是吧？说吧，最近喜欢啥东西了”
陆怡的这一段输出让陆祈有些恍然，他赶忙摇了摇头，“不是，我没有要买什么东西，我只是害怕……我这成绩会不会以后没有高中上了？”
陆怡一脸的“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说什么”，伸手摸了摸陆祈的头
“不至于，你又不在江苏，高中还是有得上的，就你爸，当初数学成绩还没你妈作文高，那才是真的看得我眼前一黑，之后还不是上211了？”
陆祈呆滞的点了点头，毕竟陆怡一直以来对陆边的评价都不算低，只是在张美玉几乎天才的光环下显得有些平平无奇而已，因此，陆祈一直以为陆边的成绩还是算好的，数学成绩这个是陆祈想不到的
这有些打破陆祈的观念了，他小声嘀咕了句
“还没有作文成绩高啊……那确实不怎么好”
“对吧，所以你也别太紧张，你什么样我心里还是有点底的，你做得很好了，实在没啥想要的我给你转200块钱，你看着买”
两百块在陆祈这个年纪来说可以算是天文数字了，他没想到自己都拒绝了陆怡还要给自己转钱，惊恐的瞪大了眼，头摇的跟波浪鼓似的
“不用，真的不用，太多了，我也不知道可以买什么”
“哎没事”陆怡无视了陆祈的恳求，径直将钱转了过去，“我年终奖发了万把块来着，不用跟我客气哈”
陆祈还是很想要拒绝，他自觉不应该跟陆怡拿太多钱，但没有钱他怀疑他真的会在学校饿死，心里犹豫再三后还是点了点头
“谢谢姑姑”
陆怡笑着戳了戳陆祈的额头
“虽然请谢谢对不起是美德，但你也别天天挂在嘴上啊，挺掉价的”
陆祈当下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心里又记了一笔
现在陆怡给他的每一块钱，他以后都要努力赚钱，连本带利得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