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真是太厉害了！塔布奈！”

走入舞台侧边的暗区没几步，米发女孩忍不住扑过去抱紧了身侧柔软丰腴的搭档。

塔布奈羞答答地应了一声，伸手回抱自己的训练师。

“这可能是练习到现在为止最成功的一次了！”

希蕾与塔布奈相拥在一起十数秒，哪怕分开之后心脏也激动得砰砰直跳。

她在出道表演中为烟雾方寸大乱，却在之后因为深海星云的一番话对烟雾产生新的看法，与塔布奈共同决定于第二次登台中再次挑战这一主题。

虽然依然存在着细小的瑕疵，比如「魅惑之声」扫开了过多的雾气，导致后续为了积累浓雾所消耗得时间略长了点，但不论是塔布奈哼唱的歌声，还是最后破碎得足够细小的「反射壁」都几近完美。

原本以为距离够远，威力消磨殆尽的声波技能，预料之外触发了边缘的防护网，却一碰即散，形成了一场带着雾气的粉色降雪，实在是神来之笔般意外。

这已是经验浅薄的她与性格内向的塔布奈，现阶段所能交上的最好答卷。

“我们能通过一次审查也说不定呢！”

女孩牵起塔布奈的手继续往里走，两双色泽相近的蓝色眸子中跳动着同样的期许。

希蕾取回寄存的精灵球回到准备室时，妃月已经不在原来的座位上了。

投影中18号协调家与口呆花于烟火中谢幕，女孩急忙坐回原位，放出了另外三位搭档。

说起来她坐的位置相对中间且正对大屏幕，几乎是整个准备室最佳观赛位，很多人在观看比赛的同时都会将自己的背影一并纳入眼中，这让希蕾芒刺在背——这个位置是妃月挑选的，她们来得早，很多座椅都有空余，但一进门大小姐便不偏不倚直奔这里，希蕾只好随同。

她给仙子伊布他们报了个喜，还没等回复四人群的消息，心月狐已然完成了压轴选手的报幕。

骤然亮起的灯光尽数集中于舞台中央的少女。

大小姐将大波浪卷的粉色长发束成利落的高马尾，罕见地身着运动服，蓝白黑三色成套的短袖短裤，分明并不紧绷的款型却绝妙地修饰出充满青春活力的形体。

希蕾见过许许多多可爱美丽、优雅帅气的协调训练师，然而即使处于那些盛装打扮的年轻人之中，仅身穿常装的九条妃月依然鹤立鸡群。

他人再精美昂贵的服饰、细致自然的妆容，在大小姐举手投足间高贵出尘的气质面前也形同虚设，仿佛天生带有聚光灯，所有人的视线都只会被她吸引，与旁人根本无法放在一个层面衡量——希蕾看到过的同龄人中，能在这方面与大小姐一较高下的，大概只有淡漠神秘的深海星云了。

只见妃月微微抬起头，高高地投掷出手中之物。

被胶囊包裹的梦境球旋转上升，在触及最高点时静止的一瞬分为两瓣，数道闪电迅猛出击刺破黑暗，代替滚滚雷鸣而来的是一声高昂悠远的龙吟。

会场其余灯光慢半拍打开，照亮了出现在半空中的宝可梦。他的身躯由米褐同浅蓝组成，有着略长的管状嘴与锐利的眼睛，羽翼般的尖刺于侧脸和后背傲然挺立，尾部卷曲收紧如同蚊香。

那是一只海刺龙，四散的雷电纹样衬托出他英勇无畏的身姿，与天顶恰到好处的距离让射灯更进一步地突出了它泠泠流光的皮肤。

这样的出场让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聚拢在他身上。

“天空，开始下雨了。”

少女娓娓道来的话语，比起协调家给出的指令，似乎更近于某个故事的开场白。

伴随着又一声龙吟，水色的能量球升入更高的空中，转眼间扩散成大片厚重的黑云，雨水倾盆而下。

“原本平静的海面波涛翻涌。”

海刺龙因地心引力的作用加速下坠，在撞上地面的前一刻，凭空凝聚的水流迅速旋转壮大，踩着妃月的最后一个字音，接住了落下的龙宝可梦。

落入其中的海刺龙眨眼间被吞没，贪得无厌的海浪在雨幕中不断高涨，浪头如同一只伸向云层的手，几乎成为了连通天与地的桥梁。

过于密集的暴雨击打着水流之外的台面，前一滴尚未破碎，后几滴已经抓住了它的尾巴，以比排水系统运作更快的速度积蓄了薄薄的一层，舞台仿佛化身为一角汪洋。

“龙，决心征服这片海。”

在嘈杂无序的雨声里，九条妃月的吐字清晰而坚定。

“他是为此而生的。”

回应着协调家的话语，海刺龙从海浪底部立起身体，深深地凝望了一眼流水的峰顶，冒着急雨开始奋力向高处游去。

汹涌的浪花劈头盖脸地扑来，而水体中湍急的暗流企图再次将他吞没。

海刺龙被接连不断的水波推开，仍然歪歪扭扭地前进，眼看着快要接近浪尖，又被另一处更大的海浪压入水下，消失不见。

这只水系宝可梦再一次探出头来时，已然被冲回了最初的起点。

“自然的伟力叫嚣着让他认输。”

“但他绝不放弃。”

不计其数的雨珠拍打在海刺龙的脸上，但他的眼里唯有浪峰。

海刺龙再一次踏上征途。这一次他笔直地游动，繁多的水波与浪花朝他袭来，却只能如同扑打在悬崖绝壁上那般无力地破碎，被划开的水体翻滚出白线不断退去，像两条长长的绶带。

他来到了距离顶峰仅仅一步之遥的地方，水体向他震声咆哮，与庞大的巨浪对比起来渺小瘦弱的身躯稳若磐石，于愈发澎湃的水流中纹丝不动。

“终于，他征服了海洋！”

海刺龙一跃而起，高高地越过了海浪之巅，跳进乌云之中。

庞大危险的巨浪猛地下扑，裹挟着暴雨重重撞击在台面上。

层叠厚重的阴云深处白光一闪，两道折射出虹色的纯白光束螺旋桨那样轮转着扫射而出，整个舞台于刹那间焕然一新！

徘徊的乌云无影无踪，半空中的雨水凝结成豆大的冰粒，相互反射出对方的光彩，如同一颗又一颗斑斓的迷你水晶灯，纷至杳来地坠落在冰面上，敲击出独特的乐章。

最壮观的还属舞台正中央的巨大冰雕！

极寒的纯白冰束留住了巨浪猛扑在台面那一瞬的光阴，浪身还维持着将要下扑的动作，浪头已经拍碎在了冰面上，无数快要脱离主体涌向观众席的水花凭借最后一丝黏连的细线停滞在空中，以沉默的静态表现出了极富张力的动感，仿佛只要一个眨眼，巨浪便会怒号着冲破冰封，势不可挡地奔流飞溅。

而在整个冰雕的最高处，海刺龙昂首挺胸，骄傲地回应所有目光。

“雨停了。”

坐在屏幕前的米发女孩在震惊中久久不能回神。

妃月和她的搭档带来的表演，与其说是市级华丽大赛的一审舞台，更像是一出以海刺龙为主角的宝可梦短剧！

一两分钟的时间浓缩了清晰易懂的起承转合，海刺龙挑战自然的志气，愈挫愈勇的精神，以及越过浪头时的身姿，甚至大小姐有别于其他协调家的指令，情绪语调恰如其分的简短旁白，都在她心尖刻下了印记。

那只海刺龙对技能的掌控力超乎寻常，「祈雨」比常规的更短暂，雨幕也更急更密，几乎逼近大雨天气的效果；「冲浪」前仆后继高涌的水流在不短的时间内稳定维持，暴雨冲刷之中还有能力调整庞大水体的内部流向与小型水浪；「极光束」急速冻结那冲击力十足画面的低温。

很难想象完成这样舞台的九条妃月仅仅是一位出道日期和她相差无几，手持缎带数为零的新手协调家！

与会场观众席经久不息的掌声相对的，准备室中一片死寂，良久才有人开始动作。

希蕾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其他协调家是因为看了这样高完成度的舞台产生了如临大敌的紧张感，气氛才会如此凝固。

她的观后感只有过于沉浸带来的恍惚和由衷的惊叹，左右她看很多人都是难以战胜的，现在这样难以战胜的人不过是多了一个而已，对心态的影响微乎其微。真没想到底层挑战者的自我认知居然也有一天会带给她乐观。

九条小姐回来的是不是有点慢呀……

希蕾给趴在长椅上的搭档按摩放松，偶尔抬头看看大屏幕。

压轴的九条妃月表演完后宣宜大会的一审就结束了，现在是评委筛选环节，市级和州级通常在十五分钟左右，评委间有剧烈争议时会稍稍延长，但这种情况很少——其实星耀的华丽大赛一审也是有评委打分机制的，只是不像丰缘那边会公布出来，基本全部选手表演完成就能按后台分数筛选出晋级名单，留出的一刻钟就是为了处理最后一个名额可能出现的同分情况——对专业评委来说，判断这些大多只能算初出茅庐的小崽子们的舞台孰优孰劣，通常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十五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后台选手们是忐忑不安的休整机会，对会场观众也是一次可短暂离席的时间。

华丽大赛主办方倒不至于让观众们只能无聊地坐着刷终端，会加入一点不重要的小活动来充实一下。有的时候是宝可梦趣味知识科普，有的时候是特邀协调家表演，前两年的翠贝卡大会推广期，还有过本周宝可梦短片人气前十轮播。宣宜这次是附赠小奖品的宝可梦知识抢答。

投影里的白狐少女一摊手，会场射灯便如臂使指地照亮了那个最快按下抢答按钮的观众。

那位观众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麦克风，扭捏着正要开口——希蕾下一秒所听到的却是从身后传来的声音。

“那个九条大小姐的表演也不怎么样嘛！”

一向逆来顺受级别好脾气的米发女孩脑海中都冒出了“你刚刚是完全没在看吗？”的疑问，她未经思考下意识地追着声音的源头看去。

说话的是靠门边坐着的一对男女，年龄看起来比她大几岁，男生脸上轻蔑的笑不像在说反话。

“不就是仗着自己家有钱，找人抓些有天赋的宝可梦！把那只海刺龙给我，这种表演我也随随便便就能完成！”女生表情满是不屑，同样丝毫不在意自己的音量。

两人手指交握，并肩相依，似是一对恋人。

希蕾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两人的舞台，风格如出一辙，几个技能几乎没有连贯性，基本全程炸烟花，十分符合星云拿给她看的低级反面教材“烟花发射器都能做得更好”、“毫无记忆点的弱智光污染”，在市级华丽大赛也是泯然众人的水平。

这样也觉得自己能随手给出妃月和海刺龙的那种等级？嗯……他们是一审故意压制实力吗？但这么做不就进不了二审了？

希蕾困惑不已。

或许是她的视线太明显，男方瞪了过来，刚张开大嘴要呛人，却被身旁的脚步声打断。

柔顺干爽的粉色长发挽成简式的编发搭在肩上，黄油色的鸟羽点缀鬓角，卡其色为主调的布艺裙将复古与新潮的元素相结合，打造出一种独特的格调，低跟的短靴踏在瓷砖上的声响集中脆闷。

——被他们议论的主角回来了。

换上礼服的九条妃月更加气势逼人，如同满是灰尘、阴暗逼仄的仓室内唯一一盏明灯。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她。

那对男女立刻闭了嘴，犹疑着妃月究竟有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而大小姐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分给他们，径直走向米发女孩身旁，理好裙子从容落座，平淡地开口道：“你的表演不错。”

“谢、谢谢。”希蕾微微一怔，有些害羞地抿了抿唇，“都是塔布奈的功劳。”

坐在旁边的塔布奈牵起她的手晃了晃，轻轻叫唤几声，像是在说“这些都是多亏了希蕾”。

这还是妃月第一次主动同她搭话。昨天妃月虽然声称酒店住宿是陪练的谢礼，但那只是托词，唯有下午与四人合练了半小时，之后都是分别训练。

不过赛前的调整目的本来就是稳定状态，不太需要加入新元素，除非对象是熟识信任、经常陪练的人，不然还是独自进行更简单，对希蕾来说也是如此——再加上妃月还想为海刺龙的登场保留神秘感。

“九条小姐和海刺龙的表演也很厉害。”希蕾鼓起一点勇气，努力把感触转变成言语，“就像舞台剧一样，给人印象非常深刻……”

米发女孩说到一半便纠结地皱起眉，似乎对自己的表述不是很满意。

对此妃月微笑颔首，大方地接受了夸赞，转而提起：“不用那么拘谨地加敬称，你可以直接叫我‘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