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非诚在一旁搭腔，跟着宁岚的语调，学了句：“吃~掉~你~”

沈雪昭神色泰然自若，下一秒骤然伸手捂住阿莱斯特的嘴，速度快的几乎是打上去，手心贴着阿莱斯特张开的嘴，碰到里面的犬牙，潮湿的热气在手心里酝酿。

阿莱斯特即将呼出的低吼变成呜咽，缩起的瞳孔和针尖似的，凶悍盯着隔着一张桌子的宁岚和宁非诚，只是那呜咽声像小狗，怎么听都没什么威慑感。

众人皆是一滞，失去言语，尤其是被直视的宁岚和宁非诚，不自觉颤抖，脊背贴着椅背。

直觉更强烈的唐沐清，脚下不住往后退，椅腿往后倒去，摩擦地面发出“咯吱”酸响，突遭变故，宁岚率先反应过来，出手硬拽回即将仰面摔倒的唐沐清，旋即握住宁非诚颤抖的手。

两人微颤的眼睛对视，才敛下恐惧。

沈雪昭捂着阿莱斯特的手上移，挡住他的眼睛，语气舒缓，解围说：“欠我顿火锅，你们吃完后折现发给我吧。”

“去你的，和欠我的包抵了。”

宁岚强装镇定，装出一副好整以暇模样，野生眉挑起来，却不敢直视阿莱斯特，“怎么真和狗一样？还护主呢？”

宁非诚的表情更夸张，只是语气仍带着恐惧的颤抖，“和个小宠物似的。”

沈雪昭瞥他们一眼，轻敲了敲阿莱斯特的额头，轻声说：“不准吓他们。”

阿莱斯特闭了闭眼，脑袋后缩，沈雪昭的手刚抬起，他又恢复那凶狠的表情。眉毛下压，眼睛半眯，连眸光都是锐利的，像一块裂冰的锋利边缘。

沈雪昭笑笑，拽着轮椅往后一下，将阿莱斯特半个身子藏在自己身后，“我先走了。”

宁岚轻藏在桌下的手扯了扯欲言又止的宁非诚，冲沈雪昭回笑，视线下移，与从沈雪昭手臂缝隙虎视眈眈凝视他们的阿莱斯特对视。

阿莱斯特无声咧嘴，满口尖锐利齿冒了个头，用口型缓慢道：“我的……”

宁岚轻笑一声，“带着你的小宠物干活去吧。”

小宠物三个字，宁岚加重了语气。

沈雪昭挥挥手，推着轮椅走了。

宁岚注视着沈雪昭离开，才瘫软靠在椅背上，微不可闻地对宁非诚悄声说：“养虎为患……”

真是养虎为患。

只一个眼神就让他们恐惧。

能进入行动部的，除了身体素质过关，更有比寻常人敏感的直觉，就像野兽一个照面，就能清楚实力的强弱。

所以，面对恐惧，他们往往比迟钝的普通人会有更多的情绪反馈。

宁非诚小声喃喃，“我的什么？”

“猎物。”宁岚接下话头。

“他上心了。”

宁岚想起方才沈雪昭将阿莱斯特后拖，隔开他们的模样。

如果有一天阿莱斯特真的失控，沈雪昭恐怕要以身饲虎。

宁非诚仍对方才人鱼的眼神心有余悸，只能安慰，“养个小宠物，上点心很正常，我对小六也是这样……”

越害怕什么，才会更加重视的提及。

恐惧蔓延难以遏制，哪怕当事人早已不在。

唐沐清许久才反应过来，打着圆场问：“宁队你们说什么呢？”

宁岚面不改色说：“交流养宠心得。”

几句你来我往的聊天下，明面上的惊恐才消失，只是心底仍留余韵。

【养宠心得.xsl】

沈雪昭点开文件，只扫了一眼就关上。

他不上心，有人上心。

研究所那边根据他和阿莱斯特的日常相处，以及和驯养师、阿莱斯特的日常行为，总结出一份养宠心得。

章扬发了个握手的表情过来，下面跟着一条消息。

章扬：【请严格按照表格内容进行驯化工作。】

沈雪昭：【僵尸今晚突袭你家空手而归。】

“您来了。”

沈雪昭的目光从那份养宠心得上移开，秦未恭敬站在门口，在这儿早已等候沈雪昭许久。

见沈雪昭不说话，他的腰弯的更低，谄媚又讨好，“您吃饱了吗？”

沈雪昭推着阿莱斯特往里走去，根本没回秦未的话。

“不知道您的口味，并不清楚该给您准备什么，实在抱歉。”秦未低头弯腰跟在沈雪昭身后。

暗戳戳的试探，探了一点，又不敢全探，胆小的模样像偷窥猫的老鼠，很有意思。沈雪昭乐得回几句你来我往的话吓吓秦未。

他冲秦未笑笑，“真好啊，现在还有人惦记我吃什么。”

“以前不管怎么交流他们都不会回应。”

秦未低着头，藏起来的眼神里满是疑惑。

什么没回应？换位想想，若是那位大人在的话，问话应该无人敢漠视。

难道……这人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厉害？

紧接着，伴着一阵咸涩的穿堂风，他听见沈雪昭的后半句话。

“因为他们都在叫，皮肤钻出鱼鳞，双腿逐渐粘和，”沈雪昭又笑，玩味的、促狭的，“有的脑袋变成鱼头连话都说不了。”

一股寒意顺着尾椎骨窜上神经，好似那股阴冷的穿堂海风一股脑灌进身体，大脑被盐块包裹，成为晶体，凝滞思考。

愤怒、惊惧是一同到来的，海浪一样拍打他，让他摇晃。

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警告吗？还是单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蔑视他们这些难以进化的……畸胎？

重重一声，打断秦未的思考。

轮椅卡进木板的缝隙中，一个趔趄，坐在上来的阿莱斯特晃了晃，从善如流跟着摇晃的弧度倒在沈雪昭臂弯里。

沈雪昭脚上轻抵一下，轮椅顺畅通过这个不平，声音还是那样轻佻，“戏院今年会翻新吧？。”

秦未垂着脑袋，恭敬的味道更重，“许多材料是大人提供，父亲有翻新的念头，由于能力有限难以找到同样的材料。布置也是大人当时敲定，害怕无法翻新完美，动了布置让大人恼怒。”

沈雪昭嗤一声，点评说：“还不是不够努力。”

秦未不敢接话。

沈雪昭抬眸看去，戏台上，用来遮盖女子像的红布微动，戏院后面就是海边，海风从后面吹来，阴湿的、曲折的抵达这个大堂。

沈雪昭白日里已经将戏院转了一圈，并未发现任何重建痕迹。

对于s-33，处理局记载的资料并不多，但对于它的性格及喜好是摸透的。

大面积屠杀喂幸存者吃下鲛人肉，分析是因为试图造出同伴，从百年前第一次露面，s-33就在进行这个举动，一直到十几年前，的最后一次露面，鲛人孜孜不倦。

执念太重，有深意的行为就会更加重视。所以它不可能放弃这个戏院，那么对于戏院荒废的分析最有可能的就是推翻重建。

突兀的，沈雪昭听见两声啼哭。

细细的、颤抖的，似是就在耳边。

哀怨的、悲伤的声音传来。

“我的儿，你为何不肯认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