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说句实话我真的不太理解你。”
面前的女士有一头漂亮的红头发,单看长相是二三十岁的模样,她一边看文件,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楚辞闲聊。
“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楚辞倚着原木书桌,手里摩挲着左手手腕上的细镯,过了许久才开口:“加西亚,我不站队,我站我自己。”
“可是你真的帮了我们很多,尤其是在对付霍索恩一派的时候。不管在世界的另一面,你们的华国是什么样的,”加西亚把手里的文件放到桌上,站起来绕到楚辞面前,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
“但是在我们这里,你和你的华国同僚们是永远不可或缺的。
最近几年华国执政官的数量一直在减少,虽然你们的议员数量没跌,但这还是可能会打击你们的话语权。楚,我希望你心里有数。”
楚辞突兀地笑了起来,没有回答,反而问:“加西亚,作为一个和平主义者,你不会让我们失望,是吗?”
“当然。你知道的,我和霍索恩那混蛋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加西亚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无论我们的国家之间争得多厉害,非自然侧都需要和平,需要团结,这样才能保障普通人的安全。我一直这么认为。”
楚辞“唔”了一下,垂下了眼眸,不再去看加西亚那双绿宝石般的眼睛,只是说:“阿斯特丽娅·诺瓦拉·加西亚,华国会全力支持你执政,但是从今天起,我们的执政官数量将持续减少,最后应该会仅卡在标准线上。”
“如今世道,国家有难,又有诡异丛生,我辈不可坐视不理。但别担心,等开春时,华国的执政官会重新回到他们该去的地方。”
***
楚辞从梦中醒来,顺手摸来手机打开备忘录,记下了梦中的几个关键词。
加西亚、霍索恩、执政官……
他做的梦越来越不像是梦了,反而像是一种记忆的输入。
细细地回忆了一下那本《非自然侧基本常识》的内容,楚辞换了行,大写加粗的“非自然力量联席议会”呈现在了屏幕上。
记完这一笔,他又想睡一个回笼觉,但是理智告诉他不可以。
楼下还有一群昨天晚上睡在后院里的人,这个点他们估计也快醒了。
洗漱完之后给诗经准备了早饭,又挼了他一把结果差点被抓一爪子,楚辞这才游荡到了楼下。
进了后院,看到几乎所有人都或坐或站地聚在一起,神情严肃,楚辞的那点困意终于散干净了。
“怎么了这是?”
尘连青回头去看,就看见楚辞穿了一身宽松的卫衣,站在门口,于是快步走过去,小声解释说:
“沈思思想要协助组和军方的行动划清关系,祝明赫认为协助组主要是进行协助工作和研究工作,不应该甩开军方。现在僵持住了。”
楚辞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嘴唇动了动,小声问:“我以为他们一早就协调好了,怎么突然闹这出?”
尘连青也压低了声音,凑在楚辞耳边,说:
“因为他们漏算了一个条件,昨天才发现,今天就为这想要调整方案结果僵住了。主要是1929年的时候加西亚夫人才掌权不久,手里的权力不稳。
但在她之前有一个叫霍索恩的每天不找点事浑身不舒服的家伙一直很针对我们,虽然1929年霍索恩已经下台了,但是他的影响没有完全消除,有点麻烦。”
他的气息本就很炽热,说话时还没留神,不小心蹭到了楚辞的耳朵,楚辞的耳尖蓦然红了。
尘连青失笑,见楚辞这反应,有心想逗一逗他,但下一刻就被他的话炸了个猝不及防。
“在加西亚掌权这件事上……‘我’帮过加西亚?”
尘连青踌躇片刻,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岂止是帮过,他暗自想,阿斯特丽娅政治素养很不错是一回事,但她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彻底扳倒霍索恩。
想到这里,尘连青不由得感到悲伤无以复加——楚辞想起了陆寒梅、想起了加西亚,但是半句关于他的都没提过,合理怀疑楚辞根本没想起过一丁点关于他的事。
楚辞得到答案后心里有了点数,他又奇怪地瞟了尘连青一眼,不明白这家伙大清早的一身怨念是在发什么疯。
但他没奇怪多久,就被祝明赫那边的争执吸引了目光。
“这分明就说明了你们更需要保护了,抛开军方行动是不理智行为。”祝明赫皱着眉头,今天第三次重复这句话。
沈思思摇头:“不,霍索恩的势力不会关注普通人,在他们眼里普通人就是蝼蚁——没人会在意蚂蚁在干什么。你们和我们一起反而可能会产生不必要的伤亡。”
祝明赫坚持:“这事没得商量,你们一定要这样的话我们就解散协助组,取消你们参与此次事件的资格。你们是学生,不是战士,不管怎么样都没有学生挡在前面的道理。”
沈思思一反常态没有继续和祝明赫杠,她看了一眼表之后抬头看向燕萧,而燕萧露出了一个微笑,举起手机摇了摇。
“祝少校多虑了,我们也没想单打独斗。”沈思思笑起来,向祝明赫眨了眨眼,语气轻快:
“非管中心的特勤联合部会派人,可以保障我们的安全,也不会干涉你们的行动。这下我们可以双线并行而不是相互交叉了吧?”
祝明赫微微一愣,随后放松下来,狠狠地揉了一把沈思思的头发。
“你们几个也真是,要是早跟我说,哪用得着花这么多时间在这干耗着?”
沈思思一时心虚。
“刚刚之前没人确定特联部真的会派人,”梁一穗见祝明赫松口了,便开始幸灾乐祸地拆沈思思的台,“如果特联部那边不派人的话,在这件事情上思思是要和你硬耗的,少校。”
祝明赫:“……”
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楚辞叹了口气,主动上前去和稀泥,一边他拍了拍沈思思,语重心长:“祝少校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你们确实毕竟还是学生。”
一边又对祝明赫说:“他们特联部已经同意派人了,如果那也是如果,祝少校,不要把假设当真,这件事就过去了。”
双方纷纷如鲠在咽。
祝明赫甩了甩头,把这件事抛在脑后,说起了另一件事:“关于穿越至1929年的初步观察报告今天早上已经提交了,现在上面认为以防万一我们还是要保护平安杂货铺的原有构造,经评估,我们希望改造对面尘连青同志租的房子作为临时驻扎地和研究中心。”
在一旁看戏的尘连青:?
***
官方办事还是很可靠的,他们先是向房主购买了尘连青租的房子并且给予了应有的补贴,然后就开始悄无声息地对这房子进行改造。
同时还借了协助组的非自然力量进行掩护,一点都没有打扰到东山巷人民的正常生活。
唯一打扰到的恐怕有且只有尘连青。
楚辞看着面前被“扫地出门”的尘连青,陷入了沉默。
“所以小楚同学,你能收留我吗?”尘连青坐在杂货铺里通往二楼的楼梯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楚辞,整个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楚辞:……
他最终还是败给了尘连青,把诗经扔在楼下看店,自己认命地上楼去收拾房间,路过尘连青的时候轻轻踢了他一下。
尘连青也没恼,跟在他后面上了楼,但是被锁在了书房外面。
于是被拒之门外的笔先生只好无奈作罢,老老实实下楼去陪诗经一起看店。
楚辞听见了尘连青下楼的动静,才通过书房那窄窄的楼梯爬上了三楼。
三楼是个小阁楼,只有一扇窗开在床头,窗帘时常拉着,整个阁楼已经许久未接触过阳光了,让人有一种阴暗潮湿的感觉。
十八岁以前楚辞都住在这个小阁楼里,小时候的他喜欢狭窄的环境,这让他感到安全。
后来就不行了,十七岁的时候他开始恐惧黑暗的、狭窄的空间,常常在小阁楼里喘不过气来,本来他想瞒着的,但是因为吃里扒外的诗经“告密”,最后还是被楚和平同志发现了。
楚和平把他用了大半辈子的缝纫机还有一屋子的布料都从裁缝间搬到了自己房间里,把那屋子好好地拾掇了一番,变成了楚辞现在住着的那间房间。
而三楼这一层小阁楼楚辞再也没住过,只是把很多东西都往里面堆。
他以前的日记、楚和平同志以前给他做的现在已经穿不下了的衣服、尘连青送他的几乎每一件礼物、从小到大所有的照片……全在这里。
楚辞把那些东西小心翼翼放进了从书房里搬上来的收纳箱里,挨个整理完,又清点了一下应该没有遗漏的,就把收纳箱塞进了小衣柜里,上了锁。
做完这些,他才下了楼,去二楼拿了一床被子,这样一收拾,好歹这空置了五年的小阁楼也算是能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