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办公室内，空气中弥漫着红茶的香气。和前几日的凝重不同，局长办公室此刻的氛围倒是有几分轻松。

“1956年的《性罪行法》刚刚生效，你们的这次案件正好赶上了风口。”局长抿了一口茶，声音里带着一丝愉悦，“恭喜你们，即将大获全胜。”

他示意约瑟夫和彼得坐下。约瑟夫看着桌上那杯氤氲着热气的红茶，莫名地觉得有些口渴。而局长显然没有邀请他们一起喝茶的一丝。。

不知道为什么约瑟夫没有接话，彼得连忙微笑着寒暄了几句。局长没有回应，而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目光转回到约瑟夫身上。

他对约瑟夫越级上报一事心存不满，但好在，这个案件本身与他毫无牵连。虽然他上任前几年对这个组织一无所知，但终究是在他任期内将其铲除，这份功劳，自然该落在他头上。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愉悦了几分，又抿了一口茶，“案件收尾的工作还需要支援吗？”

约瑟夫自然不会拒绝。苏格兰场的审讯室里，还有一群嫌疑人等待盘问，而他们两个人的目前主要精力，依然集中在雷文夏尔公爵身上。莱昂和安德烈还是太过年轻。

这位公爵绝不是个轻易服软的人物。尽管雷文夏尔家族已今非昔比，但他们世代经营的关系网依旧盘根错节。自从公爵被“请”进苏格兰场，各路试探消息、替他说情的人便络绎不绝。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找到他时，他正好在伦敦。否则，一旦他退回自己的地盘，再想“请”他过来，就要麻烦得多。

局长放下茶杯，淡淡地问：“他还是没有开口？”

约瑟夫摇头，“他坚持我们没有直接证据，除了和律师交谈，其他时候拒绝与我们有任何接触。”

局长的眉头微微皱起，“你们有把握在不得不释放他之前，找到决定性的证据吗？”

“当然。”约瑟夫毫不犹豫地点头，“既然目标已定，再倒推证据并不难。我们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否则也不会直接找上门。之所以没有等到确凿证据才行动，是担心他一旦离开伦敦，我们就难以掌控局势。”

局长点了点头，态度稍有缓和，“继续忙吧。他这里有突破再告诉我。彼得，你留下。”

案件进展迅速，而与此同时，伊丽莎白的心情却是喜忧参半。或许是自己心里有鬼，伊丽莎白觉得此刻弗朗西斯的办公室，都没有往常明亮，显得他在阴影里变得神色不明。

一方面，她希望玛丽她们能尽快安全获救；另一方面，她还未能向弗朗西斯提及工作的事情。而且，随着案件的推进，那些未能与玛丽一同逃出的女性，如今也成为了需要安置的对象。现在，需要找工作的女性已经上升到了快二十个人，显然不是她一个人能够解决的问题日。

于是，借着商谈加印书籍的机会，她来找弗朗西斯。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弗朗西斯放下手中的报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伊丽莎白被看穿了心思，也不再拐弯抹角。

“你这里还缺女工吗？”

达西家族消息灵通，弗朗西斯自然知道伦敦最近发生了什么。

“所以，你终究还是卷了进去。”

“但我也听取了你的建议，没有插手琼斯家的事。”伊丽莎白语气淡然。

弗朗西斯想到已经远在美国的琼斯一家，嘴角微微扬起，但眼神却冷淡如常，“你该去开个收容所，而不是办出版社。”他顿了顿，又讽刺般补了一句，“或者，继续去写你的小说。”这还是弗朗西斯第一次用这么强硬的语气和伊丽莎白说话。

伊丽莎白轻叹一口气，“我没办法置之不理。”她知道以她的两次啊很难过，自然没有办法对弗朗西斯有所怨言。

“你救不了所有人。”弗朗西斯脸色微沉，“一旦开始，就会有更多人找上你。你真的有足够的资金、时间和精力去做这件事吗？”

“我当然不会所有人都帮。”

“但到目前为止，你一个都没拒绝。”弗朗西斯显然并没有打算相信伊丽莎白的话，“既然我劝你别卷进去，我自己就更不可能掺和。”

伊丽莎白连忙说，“当然不是现在，我只是想要和你提前说一声。等案件结束后，她们才需要安置。对你来说，不会有什么影响。”

弗朗西斯轻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嘲弄，“我是否应该感谢你的提前告知，而不是等到十天半个月之后，直接看你带着他们来到我办公室门口？你总是这么天真吗？你以为这件事，会这么容易解决？”

他微微倾身，语调低缓却锋利：“你难道没想过，为什么这个案子推进得如此顺利？你以为坏人会这么容易被绳之以法？这不是童话世界。”

伊丽莎白毫不犹豫地反驳：“我从没这么想过。但既然有人在暗中施压，甚至有人想借此机会从浑水中抽身，那他们未来也不会希望这个势力死灰复燃，更不会轻易再插手。”

“他们根本不需要插手。他们只需要看你不顺眼，就足以让你的路变得举步维艰。”

“所以你在害怕？”伊丽莎白忽然换了策略，语气带着几分挑衅。

“你的激将法对我没用，我是个商人。”

“可如果你真是个纯粹的商人，你又何必一直帮我？”伊丽莎白定定地看着他，“你改版后的每一期报纸我都看了。你花了大量篇幅关注退役军人的就业问题，还有其他一系列社会议题。如果你只是为了赚钱，为什么要在这些‘不赚钱’的事情上浪费版面？”

她顿了顿，“正因如此，我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深吸了一口气，弗朗西斯意识到，每次面对伊丽莎白，他总会莫名生出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这种超出掌控的局面令他不悦，甚至让他开始思考——或许，他应该少和她打交道。反正，他本就打算扩展业务，投资其他产业。报社和印刷厂，从来都不是他唯一的资产。如果把事业重心更改，就没有那么容易见到伊丽莎白了。

印刷厂和出版社，找一个负责人就好。

伊丽莎白并不清楚他心中所想，只见他沉默，便试探着问：“所以，你同意了？”

弗朗西斯轻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嘲讽，“反正工厂要招人，你可以试一试。”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你该清楚，你这么做，是在挤占其他工人的机会。”

伊丽莎白一怔，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尽管得到了弗朗西斯的答复，伊丽莎白却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欣喜。她一路从工厂回到出版社，汽车开得不紧不慢，却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怅然。即便是艾尔，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他拒绝了你的提议？”艾尔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放下手中的笔，已经开始在脑海里构思该如何安慰她。

“没有，他答应了。”

艾尔挑眉，目光中带着几分疑惑，“那你为什么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兴？”

伊丽莎白沉默了片刻，随后简要复述了弗朗西斯的话。

她的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桌沿，声音低落而迷惘：“我真的有帮到她们吗？还是……我只是给自己找了个虚假的善意，实际上却在添乱，给别人带来麻烦？”

她抬起头，目光中难得流露出一丝犹疑，像是第一次真正开始怀疑自己。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她重启了自己得事业，在做一件好事。她想要帮助更多的女性写作，寻找自己生活的意义，不在围绕着传统的家庭打转，她也在努力地去改变现在对于女性的塑造。

但是，对于玛丽和印刷厂的女性来说，她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做得到底对不对。

说到底，印刷厂的工作辛苦且薪水并不优厚，她把这群人按插进去，的确挤占了别人的工作机会。

听到了伊丽莎白的话，艾尔也愣住了。她想过达西会拒绝，毕竟对方是一个商人，前几次打交道看起来也不像是没脑子的样子。但是却没有想到对方会是这样的回应。

她在思考，伊丽莎白到底有没有意识到，她自己和弗朗西斯两个人彼此已经越过了普通朋友的界限。这种互相干涉的程度。

尤其是关于对方办报纸这件事情，伊丽莎白的话听起来，快要赶上说“我懂你了。”

伊丽莎白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陷入沉默的好友，只是内心真的在反思，难道艾尔也觉得她做的不对吗？|

一直以来，好像也的确是她一直在拉着艾尔和南茜他们入伙。波伏娃女士的书，就算没有她，也会有别的出版社出版，她到底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呢。

眼看着好友陷入了失落的怪圈，艾尔觉得自己当务之急就是让伊丽莎白从这件事情中解脱出来，毕竟一时半会，她也没有更好的解决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