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族人岂不惶恐?我何不趁此机会派人游说,令她们投向我们。
思罢,她立刻对风恪道:“殿下,事不宜迟,我们当立刻派口舌伶俐的心腹赶往麟原,晓之以利害,许保她们性命,令她们襄助我等。”
风恪道:“听姑母的。”
明州官员悄然打量她们,幽幽开口道:“大人,还有一事,不知该不该提……”
“说来听听。”
“方才小人派人眺望华京城,发现已近晌午了,可城门还是没开。”
“哦?”刘达意又沉思起来。想起昨夜追出来的是风临,今日又城门紧闭,事发至今日晌午都无圣诏言讨,刘达意立刻觉察其中古怪,道:“京中必然发生了我们所不知道的大变,且这变故影响了龙椅上那位,以致她不得不先放置我们不管,闭锁城门去应付那麻烦。”
“会是什么呢……”刘达意沉思。
柳合面色阴沉地看了她一眼,开口问:“我们何时回撤?”
刘达意抬手道:“先等等……”
柳合心内生起一丝躁火,压抑着道:“我们出来只带了七千骑兵,一旦京中发兵袭来,我们必然不敌,此时不抓紧回程,与大部汇合,还等什么呢?”
刘达意摇头:“我觉得京中有变,就算要走,也得留下一些人观望。”
“啧……”柳合阴着脸笑了下。
刘达意看向风恪:“殿下,您意下如何?”
“照姑姑所言便是。”
刘达意遣退了明州官员,复又与她们商议了几事,言及发布告、退至哪城为本营、沿途要不要劫粮草、如何笼络别方势力。
而无论刘达意说了什么,风恪始终只有一个回答:“一切听姑母的。”除此外再无二话,像彻底改了性。
刘达意心内分外舒畅,讲起话来也更顺心。
风恪听了约莫半柱香后,言说脸伤疼痛,离开去休养了。
走出此地,她站在廊下阴影处,眼神阴毒地盯着庭下看了会儿,转身去了官署的小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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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房中,几个飞骑营的人正挑拣着官吏送来的刑具,有一眼没一眼地瞄向子徽仪。
牢房内,子徽仪戴着镣铐,无声与她们对视。
即使掉入泥潭,沾上尘土,子徽仪也依旧像块皎洁的玉,泥尘沾在他身上,倒更衬托了他的洁白。
他仍在看着她们,即使被铁链极为羞辱地锁住脖颈,也不显出分毫示弱,只是冷冷地看着,像一个审视者,也像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清醒地用目光嘲笑她们的丑态。
没有几个人能被这样的目光注视而不生怒。于是方才还有一丝怜香惜玉之心的士兵,此刻都隐恼:“你好大的气性,还敢打殿下,殿下吩咐了,让我们好好招待你那几根指头,怕不怕?”
子徽仪不发一言。
她们干巴巴寒笑几声,拿出刑具,对他上了拶刑。以此惩罚他那双胆敢掌掴亲王的手。
拶夹套住手指,随着刑具一点点收紧,少年脸上逐渐显出痛苦神色,她们心内免不得泛起一点得意,那是掌控别人的快意。
鲜血从修长白皙的手指中渗出来,逐渐汇成河流,一股股自拶夹滴落。
剧痛足以让人崩溃,可子徽仪硬是紧闭双唇,一声也不吭,满额冷汗,一张脸憋得惨白,也没发出半字喊叫。
正此时,外头忽传来行礼声:“拜见殿下!”
牢内人赶忙收手转身,朝着牢道中走来的人影行礼:“卑职见过殿下。”
风恪一步步踏进来,站在牢中,带着右脸包扎下可怖的红肿,垂眸瞪他,眼中有晦暗的情绪浮动。
目光自他血淋淋的手指掠过,风恪死盯了片刻,迈步走了过去,俯身,伸手掐住他的下巴,将脸抬起,阴沉道:“你有没有话要对本王说?”
子徽仪抬眼看她,顶着满额冷汗,对她露出个极淡讽笑:“人而无礼,胡不遄死?”[1]
风恪的脸一点点扭曲起来,手指死扣着他,突然抬手狠狠给了他一耳光!
子徽仪被她打倒在地上,满是血的手杵在地面,立时牵起锥心的疼痛,他趴在地上,浑身冷汗直冒,半天也没能直起身来。
“贱人!贱人!”风恪恨然阴吼,后退两步,怀着无法消解的恨意指向他,对周遭人道,“给本王好好招待他!务必叫他求死都不得!”
“是!”
一个时辰后,她们把已气息恹恹的子徽仪丢在牢中,转身离去。
白衣沾血,铺落在牢房之中。
剧烈的疼痛下,子徽仪渐渐有些神志不清,趴在地上,双眼涣散地看着前方。阳光穿过狱窗的间隙,稀薄落在他发间,像蛛丝垂落在他身上。在这点暖意中,他忽然开口,微弱唤了声:“爹,娘……”
“好疼……有点,坚持不住了……”
细尘浮动在那一缕日光中,子徽仪看了半晌,慢慢伸出血淋淋的手,在地上摸索,终于,他摸到了一根坚硬的草梗。
他动起苍白的唇笑了下,抓着草梗慢慢爬到墙角,艰难坐起,将身子倚靠在墙边。做完这些,他满是冷汗地喘了一会儿,拿起草梗,沾了沾自己的血,在墙上画了一个“一”。
子徽仪看着血字,微声自语:“这是我在这的第一天。”
“父亲,母亲……”
他用血淋淋的手指,在墙上缓慢地,一点点地,画了一个太阳纹。
“我就只撑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