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卫说:“太女的吩咐你们听到了,带殿下走。”
风依云暗惊:“慕大人!等等!”
然那人仅仅只是停了一瞬,便转身上马,朝西市署的方向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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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京另一端,沈西泠与顾崇明在策马往王府方向奔时,忽闻一大阵脚步声,顾崇明立时警觉:“什么动静?”
沈西泠勒马,示意她闭嘴,悄然下马翻上附近道墙,顾崇明跟着翻上来眺望,发现似乎是南军衙传来的响动。
黑夜下,顾崇明凝视那一点稀薄的灯光,忽而神情微变。沈西泠还在静静细辨,顾崇明悄然看了一眼她,忽地抬手猛向其颈击去。
沈西泠反应神速,侧身抬臂挡下,只是未料顾崇明紧跟着就是一脚,直接把她踹落到墙的另一边。
不顾沈西泠喝骂,顾崇明立刻跳下墙上马,调头就往守备军驻地方向奔去。未想她没奔多久,便在一条拐往皇城方向的道上遇见了一队守备军。
守备军的装扮她从小看到大,哪怕只剩一只眼也不会错认。
“田姨?”她勉强辨认队伍前的那个武官,“田姨!”
听到熟稔的呼唤,那武官缓勒停马,朝着声音方向看去,惊讶道:“四姑娘?”
顾崇明这才策马奔到近前:“我姐呢?你们这带着兵器又要去哪?”
田良手攥着缰绳没回答。顾崇明看出来了,直接劝:“无论哪都别去了。京里气氛不对劲,我觉得有古怪,要出事。”
田良还是没吭声。她们此时才动,显然是刚刚定下决心。迟了些,但定下的事就是定下了。
田良看了看顾崇明那被眼罩遮住的眼,不禁难过,问:“疼不疼?”
顾崇明愣了下,道:“不疼,跟蚊子叮一样。”
对方点了点头,无言收回目光,转过身促马向前。
“往哪走?不许去!”顾崇明立觉不对,伸手拽住她,“我知道你们要干嘛,我方才听到南军衙有异动,今晚怕是有诈。她谢元珩跟顾严松大约是要干场大的,但横竖也不缺你们这几百人,你们就回去吧。你们当把那皇帝救出来就能有救驾之功?做梦吧。那净王难道不是亲王?你们是救驾还是结党谋权,就只在那皇帝一念之间!听我的,快回去,别掺和这些。”
田良静静听完,张口回话,眼中竟有一丝茫然:“可若不去,我们穿这身甲的意义何在?”
“意义?”顾崇明咬牙道,“挣钱、养家、建功、卫国、戍边,哪一个不值你们穿这身甲?”
田良望着她,缓缓道:“还有忠君啊。”
“又是这两个字……她也算君!”顾崇明声音陡高,“我们家什么下场,她也算君!”
“可姑娘,君就是君啊。”
田良说:“无论她做了什么,国君永是军人的主,陛下所在才是我们效忠的方向。我们的功业与荣光,我们得以归京卫城,你母亲得封辅国之尊号,不都是陛下所赐?”
“她赐是因为你们办了事,你们应得,不是你们欠她的!”顾崇明大声道,可田良却像听到无稽之谈,黯笑着摇摇头,转身要走。
顾崇明当真急了,冲上去也不顾旁的,一把拉住她,用尽全身力气去阻:“不许去!怎么就说不听,好好一群大活人,偏生要去卖命!那老妇有什么好,值得你们这般,叫你们做什么竟就做什么……从前也是,现在也是!怎么就非要听!”
顾崇明越说越酸楚,忍不住凄喊:“当初楠安你们就不该去啊!”
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停住了。
仿佛街也静了下来,步声呼吸声尽散,只听得到她的声音,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在寂静街道声声回荡。
“那是什么破差事,拿你们当擦脚布……去害人!你们是戍边的功臣啊!凭什么去给她做这腌臜活!”
田良无奈苦笑,像叹息般道出一句话:“臣子不能怨君。”
顾崇明道:“狗屁!连牛马都还有心呢,我们怎么就不能怨怎么就不能恨!”
田良不断地摇着头,好像她的言论很不像话,又好像这只是无意义的回应动作,最终田良也没有说出话反驳她,选择促马离开。
顾崇明死死拽着她的手,百般劝说无用,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声音终于显出无助:“别去了,不要去!”
“不去的话还能如何,东宫也容不下我们了。”
顾崇明道:“她容得下的……她连我都容得下……”
田良望着她许久,又沉默许久,后缓缓低下头似叹似笑道:“就算她容得下,我也容不下了。”
“将军走了有两年了。”她转过身,用手一点一点扒开顾崇明,“我怪想她的。”
“姑娘,你还年轻,别跟着我们这群老家伙一起了。如果我死了,别送我回祖地了,把我跟老将军葬在一块吧。身子就葬在她身子旁,头就和她一起,踏碎在北边吧。”
“田姨,不……不……”顾崇明痛不欲生,死死抓住她的手,被她一把推倒,直从马上掉下去。对方促马,顾崇明立刻爬起来扑过去拽她的腿。田良苦笑,最后望了她一眼,一脚将她踹开,命军士牵走她的马,扬鞭而去。
顾崇明像不知痛般爬起来去追,拼命地撵在马后,可人再快也快不过马。众兵哀然望了她一眼,纷纷策马而去。顾崇明被逐渐落在后面,她在后面死命追赶,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
“等等……停下!”
巨大的绝望慢慢涌来,顾崇明眼睁睁看着她们一个个从眼前驶离,独自跑在空荡荡的街,终于哽咽地喊出声:“别去……你们回来啊,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