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知道外头都是怎么传的。”
邵伊人魂体踏着仙佑湖的湖面走到程酒身旁的怪石边坐下,向她打听那些所谓的传言。
程酒燃起一支须弥香递过去:“小道消息是你爱顾天泽爱到投湖自尽,官方通告是劝诫年轻女大天黑别出门,以防遇到别有用心之人。因此大众舆论一方面揣测你的穿着并品头论足,一方面心疼所谓的帅哥被你连累。”
“此处会有但是?”邵伊人轻声道谢,双手接过须弥香后挑眉问到。
程酒点头:“简无忧说,原本应该在岗的施工队被人撺掇着罢工,带着媒体找包工头讨薪去了。而你出事之后,你们寝室剩下的人全都保研了。也是在你出事之后,才传出顾天泽喜欢小白花但痛恨痴缠穷酸鬼的传言,于是你跟他就像被深度绑定了一般,出现在各种八卦消息里。”
随着程酒说完最后一个字,邵伊人手头的须弥香也落下最后一点香灰。她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说道:“我说缠在我身上的恶意都哪儿来的,连我死了都不放过我。缘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邵伊人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工人的薪水一直是顾家发放,只怕欠薪是刻意的,撺掇他们罢工的人也跟顾家有关系。这么想来,那晚的流氓跟他也脱不了干系。”
程酒瞥了眼邵伊人:“你跟他之间究竟有什么纠葛?”
邵伊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头看向程酒:“刚刚你们说,我那寝室全寝保研了?但我记得,我们寝室应该已经没人了。”
青罗有些好奇:“是因为回寝室探过了?你能离开仙佑湖的对吧?”
邵伊人却一脸认真:“我的意思是,我们寝室,没活人。”
程酒&青罗:“哈?”
邵伊人望向女生寝室楼的方向:“我应该是回去过,但402隔壁就是406,我找不到寝室的门。可我游荡到那附近的时候,总有个声音在提醒我,那边危险,离那儿远点。可我总觉得,我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寝室里了。”
“虽然我们还没去你寝室看过,但听说404现在确实不让住。找不到门是因为门口砌了墙封死了,你下意识避开那儿,是因为房间里头还贴着符。不过,你要是真感兴趣,待会儿我们陪你故地重游也不是不行。”
听着邵伊人的描述,程酒转着眼珠子,想着从简无忧那儿得来的情报,好像真的在思考带邵伊人回404的可能性。
不过邵伊人却没有正面回应是否要重回404,只是收回视线,淡漠地说出一件让程酒感觉有些烦躁的事情。
“我拍到了贺小岚从尤鸣山跌落的视频,”邵伊人轻声说到,“贺小岚就是我的室友之一。”
程酒挠了挠头:“你们这学校到底是教书还是教杀人的?怎么一天天的只看到死人。这事儿也是顾天泽干的?”
邵伊人脸上却显露出迷茫之色:“说实话,我也不确定是不是顾天泽。因为我只拍到了贺小岚从山上滚下来,她背后有个人影伸了手。”
“那你是从哪里拍的?凶手没当场灭口吗?”
看到程酒的问号脸,邵伊人接着解释:“说来巧合,我当时正好在山对面的教学楼里,原本是想拍日落余晖,残阳如血。但我的手机型号老,内存卡,可加了张内存卡之后又带不动了,屏幕还不怎么灵光。拍完夕阳手一滑,正好卡在录像的界面了。原本我都要抠电池了,结果手机突然对焦,闪光灯闪了一下。”
程酒:“这手机克你,信我。”
邵伊人形若恍然大悟:“难怪顾天泽听了我室友给我的语音之后,就以追求之名来接近我了。”
程酒好奇:“你告诉你室友了?”
“没呢,当时学生会有摄影展,因为拉到了赞助,要是入选还有奖金拿。我室友樊枝就是来问我,要不要用超级大落日的照片来参加这个活动,”邵伊人回想着当时的情景,有些怅然地说道,“她很热心,因为我是贫困生,她挖到各种赚零花钱的渠道,都会拉我一把,帮了我不少忙。”
程酒:“可这事儿听起来关顾天泽什么事呢?他怎么拿到你手机的?”
邵伊人耳尖微微冒出一点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天我室友给我发的微信语音被手机卡出外放了。”
“老款手机的像素够吗?”
青罗突然插话:“我记得你还活着那年,手机主要卖点还不是拍照。”
邵伊人看起来却有些不乐意了:“嘿,可别瞧不起我们滑蔷西自主研发的手机,虽然它用起来卡,但是声音响啊。像素从来不是问题,想怎么拍都很清楚的,不然樊枝怎么会来邀我参加摄影展呢?”
“你的手机呢?”程酒问到。
邵伊人的神情又疑惑起来:“对啊,我手机呢?卡也应该被人找到了啊,没人曝光吗?不对,我好像忘了点什么东西,是什么呢,是什么呢……”
随着邵伊人开始碎碎念叨,她的双眸再次失焦涣散,符文从她的双手暴起,说话间重重叠叠蔓延至全身。
直到密密麻麻的符文覆盖了她原本清秀的脸庞,她漆黑的瞳孔已经缩至麦芒大小,眼白处也布满血红的符文。
程酒和青罗还来不及反应,这符文就像是突然活了过来,在邵伊人的脸、脖子、双手流动起来。而后凝成一束,裹着邵伊人朝仙佑湖中心射去,颇有些归心似箭的感觉。
青罗见状比出剑指,打算从符文之下将邵伊人抢出来,却感受到袖口被拽了拽。她侧头看去,程酒挑眉,递过一个安抚的眼神,低声说道:“神仙的路子你比我熟,但鬼道我比你要了解一些。要礼貌,先别急。”
程酒看青罗收势,便冲湖面微微鞠躬:“不知湖里住的是哪位前辈?可愿意出来一见?”
觅易林的树伴着微风沙沙作响,可仙佑湖湖面却平静得像被熨斗熨过。
“若是前辈不方便露面,可否将邵伊人借我一天?只是打听些情况。”程酒保持躬身继续说道。
仙佑湖湖心拱出一个水泡,瞬间炸破。
“急急如律令,焚,”程酒见水泡炸后,依旧不见邵伊人的踪影,当即捻决找来三昧真火,冲着符文投射的地方袭去。
青罗微楞:“说好的礼貌呢?”
程酒看着蒸汽腾腾的仙佑湖湖面,微笑着说道:“礼貌是相互的,问过两句,可以兵了。”
吐槽之余,程酒手上的动作是一点没停,只见她升级手诀,启唇念道:“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焚。”
三昧真火外围燃起一圈紫焰,砸向湖心,将湖水轰起一层楼高,又轰然落下。一道漆黑的怨气凝结成绳,带着点恼怒冲岸上的程酒袭来。
与此同时程酒背后出现了一道灰黑的影子,举起手刀朝她后颈劈去。
就在影子即将得手之际,程酒的身形兀地消失,几番闪烁立到了觅易林边的无患子树上,起手执须弥香,无风自燃。
蓝色的烟缠上了怨气的黑绳,青罗的雷电也劈穿了偷袭的灰影。
黑绳与灰影遇袭瞬间消失踪影,程酒正要松口气,却突然一噎,嘴角渗出一行血迹。她低头看向自己的丹田,正好紫色的雷电噼啪两声。
电流蹿过丹田,让程酒察觉到一阵麻感,瞬间下肢便没了感觉,竟是直愣愣从树枝上衰落。她担忧地看向青罗,毫不意外地看到青罗面色苍白,趔趄两步,跪坐在太湖石边,原本灰白却不失莹润的头发也像是蒙上了一层雾。
青罗感受到生命力悄然流失,索性盘起双腿成莲花坐,凝神护住灵台,气得笑出声来:“呵,逐鹿之战后,我第一次吃这么大亏。”
说罢,青罗捻决召回了在程酒丹田处作怪的雷电。却见程酒一脸古怪地看着自己身侧:原本正偷偷吸取自己生命之力的须弥香又一次凝成了屏幕。
只不过,这次须弥香凝成的屏幕上却没有播放画面,只是逐字显出一行偈子:
一切有为法,应作如是观。
之后一阵风打着旋儿地吹来,须弥香凝成的屏幕适时地消散开来。
“我找你要魂,你跟我聊《金刚经》,这合理吗?”程酒望着消散的喃喃自语。
不过须臾,程酒转头看向还跌坐一旁的青罗,问道:“你还好吗?我刚刚那下可不轻。”
青罗仿佛没听到程酒的话,她微微握了握拳,又松开,然后再次握拳。
如此反复几次后,青罗才侧着脑袋回看程酒:“我气息跟着你的须弥香不见了。不是回到仙佑湖,而是同须弥香一样,直接消散了。”
程酒眯眼观察着青罗经脉内的气息走向,轻声问道:“还行吗?”
青罗微微颔首,遂捻决将二人裹入阵法,才传识:“你觉得须弥香是反水了,还是来给提醒的?”
程酒却看着仙佑湖的方向:“我在想,湖里那位是敌是友,我们刚刚看到的邵伊人是真是假。”
想到须弥香最后留下的偈子,青罗提醒:“那偈子中间不是还两句,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其实反过来想,无论刚刚那位邵伊人是真是假,关于她的死因肯定有蹊跷,甚至连简无忧的情报也不一定靠谱。”
“要查这件事吗?”程酒问道。
青罗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很好奇她身上活体的溯洄引。”
“你能帮忙封印我的须弥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