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佩绣,看了这么多人的表演,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挑战的选手?”
何小彤手支着下巴,笑意盈盈地问。
这位绑着粉色双马尾的选手初一登场,便像清水倒进热油锅里,憋闷许久的选手席再度鲜活起来。
唐玉律对她的印象仍停留在好几年前。那时,内娱出了个小童星,声音甜美,眼神灵动,一度被誉为“国民闺女”。
后来,她再没什么代表作,逐渐淡出人们视野。
时至今日,已经没多少人记得,他们曾对一个屏幕后的小女孩做出许诺,说,阿绣,我会一直期待你的成长。
她的确成长了。国民公主手捧营销,脚踩热搜,摇身一变,成了炒作女王。
很多人都敢说,他们其实无比期待姚佩绣能整出点幺蛾子,最好是引爆舆论、毕站吐槽视频满天飞的那种。
“看着来者不善啊,”后台,巩林低声说,“诶,你觉得她会安安分分完成这个节目吗?”
“不会。”
“这么果断?”
“你看她的表情,”唐玉律用手捂着嘴,防止漏口型,“何姐那个问题问完后,她故作犹豫,眼珠子转了一圈。
“看起来是在思考,其实她的视线刻意避开了接下来的真正发难对象——也就是赵姐。顺便,她台本没记好,现在应该在努力回忆第一句台词。”
“啊?一个表情能看出这么多东西?”
“仔细研究就行,你也能看出来的。”
唐玉律没说的是,自姚佩绣上台起,对方那焦急的情绪便如病毒般袭过来,直接将他感染。
再结合一下对方近期的行程,便不难猜出,她太自信了,以为自己可以临场发挥,就没有在死亡行程下抽出时间去背这段原本的炒作台词。
“临场发挥”可不是个简单活,她现在应该很后悔吧。
这时,姚佩绣终于对上赵凝的视线,笑容一瞬扩大。
唐玉律心下焦灼感被一扫而空:“我猜,她应该想起后面的台词了。”
“赵凝老师。”
果不其然,姚佩绣开口了,带着十足的挑衅意味:
“我很好奇,凭什么您能够坐到那个位置上。”
——全场哗然。
节目开播之前,赵凝便引起过诸多争议。
原因很简单,她年纪太小,虽有一定知名度,但仍不符合部分观众对“导师”的资历要求。
他们骂的很难听,极尽恶毒词汇,想证明她绝不是靠自己努力得到的这一切。
赵凝勾起嘴角,黢黑瞳仁深不见底:
“呵,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小姚,不如你现在就开始表演,要是你比我更有资格,接下来,这个位置都让给你。”
她所谓的“这个位置”是否一语双关,没人来得及在意,因为姚佩绣毫不怯场,甚至音乐还没响起,她已用清唱为自己伴奏,无缝连接舞蹈动作。
solo偶像,清唱唱跳,光是这份勇气便足以被粉丝吹到热搜上挂一天。
因此,尽管她的表演略有瑕疵,观众们依然多持滤镜。好奇的目光聚集到赵凝身上。
她该怎么下这个台阶呢?
“你觉得自己怎么样,”赵凝似笑非笑,“我当你有什么真才实干,还期待了一下,原来是能力都点嘴皮子上了。”
她并非无故指责,而是真的列举了许多姚佩绣舞蹈上的不足。她很认真,更是十足专业,也就衬得后者脸色愈发难堪。
“这也是剧本?”
“不全是,”唐玉律手支着下巴,“姚佩绣的‘羞耻’‘愤怒’并非作假,但她不感到慌乱。这说明,赵凝的打压的确写在剧本上,却没有这么详细。
“那些指点,大概率是赵姐出于个人感情临时加的内容。”
她应该是真的对“自己当恶人”这种剧本感到不爽,也真的认为姚佩绣有将舞蹈跳好的能力。
“可是,赵凝好歹也入圈这么多年了,她难道意识不到,自己这样说是吃力不讨好?当众点评得这么难听,就算她是为姚佩绣好,后者也未必会领她的情。”
“她当然能意识到,但她是‘人’。”唐玉律声音淡然,“是人就会有感情,有感情就会被其驱使着做出理智之外的举动。
“如果我没猜错,这个剧本的卖点应该还在后边,比如说,性别对立之类的。”
“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巩林倒吸一口凉气,“慢着,你可别告诉我,又是从那什么表情看出来的?”
见鬼了,他咋就啥都看不出来?
“不只是表情。据我所知,赵姐早期吃过‘假小子’人设的红利,但随着时代发展,逐渐被这一标签反噬;
“杜博呢,私底下是个有着强烈性别刻板印象、还很喜欢说教的男人。
“结合这两者的经历,以及他们的表情,节目组会给这几人塞什么剧本就变得非常好猜。
“你看杜博,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演什么,他乐得牙都在镜头下反光三分钟了。”
巩林对杜博的牙有多闪不感兴趣。他现在觉得,这偌大的唱跳舞台,每个人都是节目组的傀儡。
唐玉律将表面的幕布撕去,于是头顶上,那控制着众人一言一行的透明丝线一览无遗。
“小姚啊,不要只想着走歪门邪道。”赵凝点评完后,何小彤语重心长地说。
姚佩绣表情有些僵硬,但尚能勉强扯起嘴角道谢。
直到赵凝让她回到座位上。
“但是,”姚佩绣的假笑挂不住了,“那个...我的评分呢?”
“这个啊,你穿的太娘了,回头再说吧。”赵凝随意地摆摆手。
接收到姚佩绣震惊的眼神,赵凝挑眉,一字一句道:“开个玩笑。不好笑吗?那我直说了,你的实力,还不足以得到我的评分。”
“哎呀...”何小彤看上去很是为难,“抱歉,我也不够专业,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姚佩绣咬住下唇,视线在两人间来回游移,最后粘在地板上。
“没必要,没必要。”杜博担起打圆场的角色,“你看,我是歌手啊,所以只能从你的vocal方面入手评分。
“这一部分的话,说实话,可能是因为唱歌跳舞结合吧,还是欠缺了一点,我只能给到B。
“但我们的评分是综合的,没有舞蹈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赵凝,你也是的,人小姑娘不挺好的?年轻人哪有什么真矛盾,沟通沟通就好了。”
“您倒是热衷于当好人。”赵凝撇了撇嘴角,“算了算了,你的舞蹈实力,我最多给D。两相综合一下,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她举起写着大写“C”的牌子。
总共就“ABCDF”五种等级,这可打了赛前说自己会是solo偶像top1的姚佩绣的脸。
她咬唇,没再说什么,安静地坐到角落里。
“太...厉害了,”巩林嗫嚅道,一时有些失语,“我早知道你很喜欢研究别人的行为逻辑,但你这,还是正常人吗?
“你把他人接下来的每一步行动都预判得如此精准,那这个世界对你来说,还有什么乐趣?你真的不会感到无聊吗?”
“你也太瞧得起我了,”唐玉律弯了弯眼睛,“我的信息来源有限,基本都是在网上真实可查的。这种情况下,我的判断不可能回回都准确。”
当然,这只是一部分原因。
对他来说,最有意思的,还是人人都有、却最无法预料的——
“情感”。
人是情感动物,因情而动。
他很喜欢看到人们情绪外泄的样子,这会让他感觉世界是如此鲜活。
另一边,NewRealms即将上台。邓鸿心里还记着刚才的事,心里憋着一口气,实在不痛快。
于是他悄悄往斋团的方向瞪去。
自己好歹也是朱子星的队友,刚才那个来找茬的神经病也就算了,其他人——尤其是唐玉律,要是发现被自己敌视了,多少也会感到心慌吧?
如果到了夜不能寐、寝食难安的地步,那就最好了。
然后他正正撞进一双金色眼睛。
叶玖浓眉紧皱,眼底竖起寒冰。只是这么对视一眼,那威压好似穿透人群直刺过来,刺得邓鸿双膝一软,差点当众跪下。
邪门!这团真邪门!
邓鸿连忙扭过头去,一路逃窜到舞台上。冷汗都顾不上擦。
“也没有洪水猛兽在追杀他啊?”被撞到一边的秋昭安回头望了望,百思不得其解。
尽管邓鸿已经说过那个高音他唱不上去,但他上场时,水徽月还是正襟危坐,听得很是认真。
原因很简单。
水徽月是个声控。
不管是声音好听、还是唱歌有水平的人,他都喜欢。但他的要求非常非常高,符合标准的人实在太少。
因而,只要发现一点苗头,他就会追踪到底,力图挖掘出更多达标的人。
几分钟后,NewRealms的表演终于结束。
水徽月又开始缠着唐玉律陪他去唱歌,把自己不久前还有点兴趣的人忘得一干二净。
评委们的反应倒是有所不同。
“哇哦,很不错哦!感觉我都被你们感染了,突然又有了跳舞的动力。”赵凝微微后仰。
“太精彩了,太绝妙了!”杜博深吸一口气,“我已经数不清有多久没见过这么完美的演出!你们让我看到了年轻一辈的希望!”
何小彤按惯例问了NewRealms成员一些话。有心留意就能听出来,它们不是废话,而是能真实塑造他们人设的、相当友好的问题。
“不愧是太子团...”巩林嘟囔道。
唐玉律轻拍他,状似不经意地扫过不远处的镜头。对方撇撇嘴,不吱声了。
他会有这种想法,唐玉律能理解。
恐怕在场一半以上的人在心中吐槽更狠,但这帮人精想归想,表面功夫还得做足。
NewRealms下来时,选手席响起前所未有的热烈掌声,盖过了下一个团的名字。
所有人气选手上完台后,录制像被按下加速键。终于马上就可以下班了,大家都放松下来。
有一个人是例外。
姚佩绣从始至终都低着头,缩在角落里,像和整个世界隔绝。
这种自闭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导演宣布录制结束。那一刻,她利落地拿包走人,表情平淡,一点看不出之前尴尬、委屈的样子。
“果然还是童星会炒啊。”巩林嗤笑一声,“之后热搜有的热闹了。”
值得一提的是,本次综艺,界团的人气top并没有来。
朱子星去参加演戏综艺也就罢了,他的美帝cp孔玉竟然同样缺席。
剩下成员的名气多是仰仗团队。在路人眼中,他们有着同一个名字:
——“朱子星那个团的”。
节目组狠拍大腿,痛心疾首。流量担当不在,他们专门改造的赛制,在一众小糊咖中变得毫无意义。
简单的“ABCDF”已经无法满足现代观众对乐子的要求。
于是策划在此基础上更加细化,将团体评定标准归成“颜值组、实力组、人气组”三个大类,各个组内又分了不同名次。
初舞台结束后,就会公布评定结果。
不管别人怎么看待这种赛制,唐玉律是真挺好奇的。
——我们团,会被分进哪个组呢?
*
结果证明,节目的路子似乎走对了。
争议作皮囊,剧本为骨肉。《麦者为王》经过炒作洗礼,以不可挡之势力压同期所有综艺,引得正义人士们争相撕逼。史称:
#第三次赛博世界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