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给人整变性了吧？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耳畔。唐玉律倒吸一口凉气，慌忙按上那突出来的小角，硬生生给它按了回去。
他不敢再耽搁，迅速对剩下的字母进行排查。刨除性别、年龄等因素后，正确答案似乎就在眼前：
“为什么娅娅在生物上这么没天赋？...算了，先不急，带她来农家乐散散心吧。”
这是成年男性的声音。
“已经一个月了，爸爸怎么还不带我回家呢？农家乐其实也没有那么好玩...”
这道声音则非常稚嫩，是个幼童。
将字母带至二人身边后，唐玉律听到“叮”的一声：
【咯咯！回答正确！】
【谢谢你，‘拯救父女游戏’大成功！】
那二人不再保持定格的状态。
男人右手急速向前，终于，马上就要拉回女儿。
然后——
“唰”
他手中掷出匕首，狠狠划开了女孩的喉咙！
“喂！”
唐玉律大惊，猛地扑过去，劈手想要夺出武器。
可他却径直穿过了男人的身体，无论怎样尝试，都无法影响男人一丝一毫。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人走下楼梯，半蹲，痴痴地看着女孩不断抽搐的身体：
“娅娅...娅娅...”他歪头，抓挠起自己那张凹陷、青黑的脸，“用这种方式...啊，这样，你就可以记住我教给你的知识点了吗？可以了吗？可以了吗？”
那刀砍得极为用力，深可见骨。
他食指和中指抵在女孩脖颈处的伤口上，用力、按压，向两边扒开。左手举起染液，对准伤口，咕嘟咕嘟灌了进去。
一瓶染液很快见了底。
女孩执拗地仰起脖颈，想说点什么，然而染液堵塞破裂气管，不停冒出“咯咯”的声音。
男人盯了她会，忽然捂住头，痛苦地喊：“我，我在做什么？我做了什么？”
他又猛地直起身，猝不及防拉住唐玉律的衣领：“你都看到了吧？你告诉我，我做了什么？”
“你...”
唐玉律皱眉。没等拍开他，耳边竟传来嘎吱嘎吱声。
是那个女孩。
她气管中“咯咯、咯咯”作响，继而，就像无数恐怖片中演绎的那样——她两腿弯曲，腰背拱起，晃晃悠悠地站起身。
脑袋半掉不掉，缓缓对准二人的方向。
一秒。
两秒。
那双黢黑的大眼睛终于锁定他们。
她嘴角咧向耳边，指甲尖锐，骤然发起突袭——
刹那间，金光旋踵即逝。
强光过盛，刺得唐玉律不得不死死捂着眼睛。
再睁眼时，男人和女孩已经不见踪影。腥气冲鼻，血光遮天。
一座座由肢体组成的小山连绵成片，它们面前，无数瘦骨嶙峋、面色如纸般白的“人”拖着残破的肢体在地上爬行，黑红血液从伤口中流出，和别人的血汇聚在一起，又被更多人的四肢抹出一道道线。
若说这片土地是无间炼狱，那么“天”便是阎王爷那烧红的铁块，沉沉地坠在上方，像是随时要掉下来。
倏地，“人”们齐刷刷昂起头，像是闻到什么美味到极致之物，而后...扭头，空洞、腐烂的眼直勾勾望过来。
可也仅仅是望过来。
双目接触到他手中白金剑刃的瞬间，怪物们目眦欲裂，不住挣扎，惨叫连连。
...真是物如其人，安全感给的足足的。
但......
怪的数量也太多了吧！
真的要一只只打过去？那在出去之前，他可能得先得腱鞘炎了。
当然最后还是没得。那道女音又出现了，不过这回不在脑中，而是在耳边：
“咯咯！跟我来！”
唐玉律回头，隐约看见一个女孩的身影。
她闪烁片刻，影影绰绰，最后变成一朵夹竹桃。长约四尺，花蕊处用红色颜料歪歪扭扭地画着一个笑脸。
这大概就是从叶玖手中逃走的那只夹竹桃妖。
一人一妖回到木屋。暂时安全下来，某些细节便涌入脑海，撞得唐玉律捂住头，脑袋泛起细密的疼痛。
刚才那些妖怪，好像...有点眼熟。
还有背景...荒...
对了。
他曾经梦见过类似的场景。
那是在给《My Happy Birthday》拍摄cha的时候。印象中，梦里的地点，也是村庄。那地方像是被血液冲刷过，就连绝望感也是如此熟悉。
可是，二者又有很大不同。
都说梦醒了，人就会忘记梦里自己经历的大部分事情。唐玉律也不例外。
不过，他非常清楚，和那梦境相比，今天这帮鬼怪的智能...更低一些。
为方便，干脆给它俩起个外号，分别叫先进村和落后村吧。
村如其名。先进村——也就是梦境鬼镇——相比之下更有秩序，规模更大，村里甚至搭建起不少基础生活建筑。
除此之外，唐玉律对那的风景没有任何熟悉感。也就是说，现实中的他应当从未去过类似地方。
而今天的落后村...
委婉点说，发展潜力极大。
但这地形风貌，唐玉律越看越熟悉。
这不就是他们当初拍cha的那座山吗？
这两座村庄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想了解真相，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唐玉律靠在门边，心思百转千回，但小花妖并未察觉到。
她好像想竭尽所能展现友好，笑脸一前一后晃来晃去不说，还用右边的叶片——若没猜错，这应该是她的右手——来回扒着唐玉律的脸：
“咯咯，恭喜你，你的游戏结束啦！”
小花妖蹦跶两下，坐到窗旁的木板凳上，朝唐玉律挥挥叶子，“哥哥，坐！”
“你的朋友还在进行他的游戏哦，我们可以边聊天边等那个好看的哥哥！”
她叶片舞动，卷过一旁的玻璃瓶，瓶口稍斜，浑浊白液汩汩汇入人类面前的杯子中。
唐玉律凑近闻了下。
甜甜的，散发淡淡清香。
是椰子汁。
“现在，我可以兑换我的奖品吗？”唐玉律没敢喝，只是捏起勺子，轻轻搅拌。
杯底的果肉被他掀起，一圈一圈打着旋。
“你问！”
“第一个问题，”唐玉律思索半晌，综合重要性、雷区等因素排了个问题顺序：
“这里，是什么地方？”
“咯咯，名字吗？它没有名字，叫它什么都可以！是我们用来存放‘染色体’的地方。”
小花妖好像心情不错，代表腿部的根有些短了，落不到地，在空中一晃一晃。
“其实，这里原先并不是村子，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山。后来，山上来了一群人。
“这些人是从另一个村子来的，他们说，原来的住所出问题了，所以才举村搬迁。
“待着待着，村民们发现，这里和原住所出现了同样的问题：
“白天活动的村民变少了，可晚上，‘人’却变多了。
“后来他们说，原住所的问题已经解决啦，于是又举村搬了回去。其他事情我就不清楚了！我是来这里玩农家乐的，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回去呢。
“由于没人管理，这里渐渐成了荒村。现在被我们废物利用，拿来存放东西啦。”
把“原住所”替换成“先进村”，事情似乎有了点眉目。
看来，先进村的“问题”完全没能得到解决呢。
至于，他为什么会通过落后村的现实地点，进入先进村的梦境，可能和章...章...
......
章什么来着？
奇怪。
他从来没有认识过姓章的女人啊。
唐玉律又问：“那些染色体是什么东西？”
“咯咯，染色体就是染色体呀，承载了个人信息的很重要的东西嘛。”
“那我换个问法，是谁带你将它们放在这的？有什么作用？”
“是一个很好看、很温柔的哥哥！他和好多好多人有合作，那些人好像是来自一个叫‘公司’的大家庭，这个大家庭里有很多人，为了保护大家，知晓他们的个人信息和行踪轨迹是非常有必要的。
“刚好，哥哥研究出了将大家的染色体变出来的能力！但这个能力还在试用阶段，不确定效果如何。
“于是哥哥提议，由他来提供技术，大家庭里的人负责用自己的染色体进行试验。他们一拍即合，合作就这么达成啦！”
“个人行踪？”唐玉律对这方面尤为敏感，“具体包括哪些呢？是单指我今天去了什么地方、吃了什么...还是连同我在网络上发表的一切，都会受到追踪？”
小花妖宕机了。
“我，我不知道呀，哥哥当时说的是‘一切足迹，横跨虚拟与现实’，我，额...”
“这些就足够了，谢谢你。”唐玉律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他转而问道：“‘将染色体变出来’？这是怎么做到的？”
“咯咯，太复杂的我也不清楚！反正哥哥就是把一个半圆形的帽子戴到我、或者其它妖怪的头上，过段时间，染色体就会出现啦。
“哥哥说，正常情况下，这里是不允许外人闯入的，所以我们每个守护者都要为它做一重保护措施。
“我觉得，如果大家能在一起玩游戏，开开心心的，也许有什么矛盾都可以化解了！所以游戏就是我的‘保护措施’。”
唐玉律恍然大悟：“你以前是不是特别喜欢玩‘拯救母女游戏’？”
“嗯嗯...啊，不对不对！我感兴趣的是广告里的游戏，但点进去后，它就会变成连连看了！我不喜欢连连看，于是对游戏内容做了些改动。
“游戏里的那个女孩也是我。但是...身为NPC时，我的意识就不由自己控制了。”
唐玉律心中细微的违和感终于得到解释。
娅娅虽是妖，但对于很多事都被蒙在鼓里。
她心思单纯，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主动害人的样子。
至于为什么字母呈现五彩斑斓、五光十色、圆润可爱的卡通模样，大概，也是娅娅从生物绘本上看到的。
她的认知便是如此，经由她大脑形成的东西自然也会受到影响。
复盘一下，这染色体似乎是某个公司打算另辟蹊径，寻找一条全新的、监控员工的手段。
只是目前还不清楚，这是管理层下的决策，还是来自另有所谋的普通员工。
后者的可能性实在太多，但若是前者...
什么样的公司需要做到这一步呢？
他们的员工必然自由性较高，且有随时跳槽的能力，容易不服管教；
他们想让员工在一定程度上如机器人般统一、标准，却又不肯真的彻底扼杀人类的多样性；
他们比一般公司更加在意网络舆论，这要么是有前车之鉴，要么，就是员工的职业所需会经常上网，且他们发出来的话非常有可能被大众看到。
这几点结合起来，简直就是......
“你还记得那个‘大家庭’里的人是什么样的吗？有什么特征？”
“咯咯，当然记得！”小花妖脸上浮起一抹红晕，“好多好多漂亮姐姐和帅气的哥哥，据说是叫‘明星’！
“真羡慕他们呀，不仅长得好看，看起来还特别耀眼呀，可惜我不知道公司名叫什么，不然我也想加入，呜呜呜...”
得。
真就和他想的一模一样。
所以说...
到底是哪个控制欲这么强的娱乐公司在作死？如此邪门的技术都敢用？！
真不把自己手下的艺人当人看啊！
“咯咯，你别气馁，”见他皱着眉头一副无语至极的样子，小花妖还以为他不高兴，探出茎身去看他的眼睛：“其实哥哥你也很好看的啦，只是...”
唐玉律被她看得起了鸡皮疙瘩，连忙转移话题。
“说起来，我还没有问过...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