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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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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孩子,你受苦了。”

翟阙被松了绑跌跪在他怀里,呜咽道,

“你怎么来了。从南诏到这里,山高路远。”

何粟扬手用鹤氅将他揽住,他的声音被轰雷雨声打碎,最后一句翟阙却听得真切,

“今日是你二哥生辰,别让他看见你流泪。他要伤心的。”

翟阙闻言止住了哭声,力竭般昏沉在他怀里。

何粟低眉看着他的眉眼,成熟了不少,褪去了少年稚气生涩,已有翟朔的几分神韵。

他劝人别哭,却在看到相似的眉眼时,借着大雨滂沱又悄无声息地落了一场泪。

三日后。

在自小睡熟了的床上醒来,翟阙一时有些恍惚。

尤其是在看到摇曳烛火下几张熟悉的面庞时,他竟分不清从前种种是不是他做的一场噩梦。

噩梦醒来,小时,长嬴和阿粟哥都还陪在他身边。

等意识到这不是梦时,他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他身边只剩下他们。

“你醒了?”

时镜夷两步撞过来时,差点把何粟手中的汤药碗撞翻。

何粟没斥他,这很奇怪。时镜夷看了他一眼,确定他真的醒了之后就抱胸站在床榻不再说话,更奇怪。

“生你气了。”

裴长嬴把翟阙扶起,方便何粟喂药,顺带给他使了个眼色。

翟阙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自己手腕上白丝包扎的痕迹心下了然,故意抬起手腕嘶了一声,时镜夷果然又急切地窜到他身边,

“怎么了怎么了,还疼吗?”

“嗯”,翟阙用那只手点了点心口,“这里痛。”

时镜夷白了他一眼,剖心道,

“你还不如让我死了呢。”

翟阙知道他是心疼,可听他说死了死了的,心里还是不痛快。

“那时候我从哪里给你找水去,你就凑合喝吧,你要是死了不是白白浪费我那么多血。”

翟阙没说,时镜夷在不见天日的水牢里高烧不退的时候自己有多害怕。

再失去他们任何一个人,他恐怕会立刻自尽。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用牙齿撕咬开手腕上的血管。看到时镜夷终于能喝进去一点,悬着的心才算落下。

活着就好。他活着比什么都好。

“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嘛”,翟阙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后半辈子当牛做马伺候我好了。”

话毕又转移话题看向裴长嬴,

“路上可还平安,今日不是才七日…”

“国主”,房门外的部下打断了翟阙的疑问,向何粟禀报道,“有人想求见翟家公子。”

何粟看着翟阙疑惑的神情,先开口问了来人,外面人就报了郭定远名字。

翟阙重复了一遍就反应过来来人是谁了。

“请他到书房去,我在书房见他。”

抱着铁胄的人身着一身明光铠静立在书房外的廊道上,看到翟阙来单膝跪地,行了个不该行的大礼。

翟阙脚下一顿,旋即上前两步躬身将人扶起,郭定远是玉门军副将,也是深得翟朔信任的部下,于公于私,都不该对他行此礼,翟阙忙道,

“大人这是折煞我。快请起。”

郭定远这才起身,和翟阙互相让着进了书房。

坐定后向他解释道,

“小公子不知,这礼不是为了翟家公子,而是为侯爷而行。”

翟阙更是糊涂,“请大人明示。”

郭定远这才将当今陛下如何下旨让玉门军戍守凉州,他们如何在路上遇到了裴长嬴一一道来。又从怀中掏出一封黄卷圣旨-

“陛下有旨,昔尔父兄竭智尽忠,乃心王室,今者嗣德允谐,霁月光风,宜遵旧典,命翟氏三子翟渊渟袭封西北侯,并凉州刺史。”

“小侯爷,还不快快接旨?”

翟阙听着“竭智尽忠,乃心王室”无限讽刺,经郭定远提醒,才双手接旨,跪地谢恩。

等翻开圣旨看清里间的字迹,又是一愣。

“这是,陛下亲笔?”

“陛下年少,这是仲父代笔。”

乱世皇帝年少本就是个危险信号,竟还无端尊了位义父,翟阙不无担心问道,

“想必这位仲父必定人品贵重?”

郭定远颇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小侯爷竟不知吗,说来还是侯爷旧识呢。”

“小侯爷年少时,不还认过此人做师父?”

翟阙闻此心中一刻刺痛,面上无甚波澜道,

“是他啊。”

郭定远点头低声赞许道,

“其实京中形势也不大好,暗流涌动。国公能放我们归来想必是极看中凉州。”

“这封圣旨也是他亲拟亲笔。他还有一句话托我带给小侯爷。”

“他让小侯爷不必为些字句伤身,世代清誉,终会重现天日。他请小侯爷静候。”

心思周全,事事周到这点倒一点没变。越是细腻,怕越是会被上次自己那番利用而伤心罢。

翟阙不愿再细想,更不愿被郭定远发觉什么,便追问道,

“国公?”

“是了。正是他一路辅佐陛下登基。前些日子有人想对前朝旧臣清洗一番,也是他一力保下。宫中众臣多得他庇护才能阖家平安。为防小人乱国,群臣力荐陛下封他为国公。也是为着调度军队之便。”

“那陛下,是哪路宗亲?”

郭定远只当他是对唐莲不太熟悉,所以才不知他的近况。看他连新帝是谁都不知道,更是惊奇地看着他。

-

长安宣微殿。

突然被宫人喊醒的人发冠都来不及束,随手扯了件云锦披风披在中衣外,就随着掌灯的宫人步履匆匆往紫宸殿去。

“国公爷,小的们知罪。只是陛下哭闹不休,我们实在没法子了才惊扰您。”

“无妨。”

掌灯的宫人率先认错也是怕责罚,听到唐莲不追究都松了口气。

还未靠近紫宸殿,一阵高过一阵凄厉的哭声听得唐莲心揪,他忙上前几步,将坐在白玉地砖上的小殿下揽在怀里,

“好了好了,爹爹来了。”

小姑娘扭脸趴在他肩上,哭得急咳了几声,听得唐莲皱眉,对宫人吩咐道,

“熬些棠梨枇杷来。”

又吩咐宫人将殿里的烛火灭了几盏,才在夜色里抱着她慢慢踱步,低声附耳,

“我们不是说好了嘛,恩恩如今是我们大唐的陛下,要自己睡了。”

“不要。”慈恩咬着他的肩膀又拽着他的长发一字一句抗议,“要和爹爹一起。”

尚不足四岁的女帝确实想不明白,什么是一国之君,为什么换了个地方爹爹就像不认识她一样。

天下是什么,陛下是什么,君臣分别是什么,她通通不明白。

一路将她扶持到这个位子的人却什么都盘算得清楚。

她身上有一半翟家的血脉,要替外祖一家洗清冤屈,也要替她唯一尚在人世的至亲宽心,这就是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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