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允重复了一遍:“不行。”
金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还没开口说话,温蒂大婶先开口:“帕顿,团长也是为了杂技团。”
“你在杂技团长大,怎么也不能对杂技团一点感情没有吧?”温蒂大婶喋喋不休,“而且那是纳斯大叔的钱,纳斯大叔要是活着,肯定也会愿意的。”
商允等她说完口干喝水时才开口:“那你去问纳斯大叔,他要是同意了,我马上就把钱拿出来。”
温蒂大婶哽住,谁都知道纳斯大叔已经死了,她怎么去问?
纳斯大叔翻了个白眼:“说得好,我才没那么大度,人家都把我杀了换钱了,我还傻乎乎掏钱。”
温蒂大婶顿住:“我看你是出去几年,就不把杂技团当回事,忘了我们对你的好!”
商允抬眼看她:“我要是忘了杂技团对我的好,你们现在应该在住桥洞,而不是在这站着和我讲感情。”
他似笑非笑看她:“更何况你们以前对我多好,我始终都记着呢。”
温蒂大婶被他看得后退几步,差点被椅子绊倒,咽了口唾沫不说话了。
商允又看金:“你也别说我冷眼旁观,我要你的借条,借钱时间,地点,借了多少钱,什么时候还,我都要看见,然后再考虑。”
金顿了下:“借条我弄丢了,就是船上丢的。”
商允慢慢悠悠道:“丢了?你也不会担心对面借此机会重复要钱吗?”
还钱时需要对方从纸上扣上专门的印章,防止贷款那边再次要钱,金无论怎样都不会把欠条扔了。
帕顿知道的远比自己要多。
金意识到这点就知道不好:“也,也可能没弄丢,我再回去找一找。”
商允把面包撕成一小条喂旁边的鹰:“什么时候有借条了,我什么时候给钱,我不着急,就在这等着。”
该着急的人是金。
金脸色变了几变,原本他是想靠温蒂大婶的他们让帕顿把钱拿出来,结果现在让他反将一军。
借条是不能拿出来的,因为借的钱有一多半都是让他去赌了,输的半分没剩下。
现在要是拿出来,杂技团里的人就知道了。
但是不拿出来……
金看商允从容淡定的样子咬牙,他是故意的。
商允看他半天还等在原地,很是惊讶:“怎么了,是还有什么事吗?”
金勉强扯起微笑:“怎么会呢,我现在上楼去找找。”
商允不再说话,专心喂纳斯大叔吃早饭。
等他上楼,柏理才骂了声:“怎么会有这么恬不知耻的人!”
商允倒是早就习惯,旁边的格林小姐看他俩说话有有些疑惑:“怎么了?”
商允把果汁递到他面前,“喝这个,这个美容。”
格林小姐眼睛一亮,接过杯子喝了两口:“安娜和小七呢,怎么今天这么晚了还没下来?”
“可能是怀……昨晚睡得有点晚,今天起得也晚了点。”柏理话到嘴边想起小七的叮嘱紧急掉头。
“啊,我说呢,安娜每天都要起很早的,”格林小姐被打断,也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我吃完了,先上楼了。”
商允点头,说过再见后继续和柏理说话:“一会去买点补品,安娜太瘦了。”
柏理点头:“可以买几只鸡。”
两人自顾自说话,旁边的温蒂大婶看帕顿满眼不顺眼,又碍于吃穿都靠商允,什么都不敢说。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金还没下来。
这下所有人都意识到不对。
找个借条还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温蒂大婶忍不住和温蒂大叔悄声说:“团长怎么现在还没下来,是不是遇见什么事情了?”
温蒂大叔没说话,吃完早饭去后院训练。
柏理和商允早就吃完早饭,现在等在这也是看金会不会把借条拿出来。
“看来不会拿了。”柏理站起身,“咱们去买东西?”
商允收回放出去的巫术,早在十分钟前,金就从房间跳楼出去了,急急忙忙往城中走。
“走吧。”
两人在附近的集市里转了圈,买了两只鸡和牛肉,又买了点水果才准备往回走。
等经过一条小巷子时,迎面走来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头发雪白搭在肩上,苍老的脸颊深深凹陷,眼睛眯着,看着有些吓人。
周围人看他脚步不利索,纷纷绕开半米。
而经过两人时,老人身子一歪,直直撞到柏理身上。
“您小心点,”柏理把他扶稳,老人却一句话没说,慢慢往旁边的小巷子走。
柏理看着他有些唏嘘:“都这么大的年纪了还要在外面跑,真是……”
他话没说完,旁边的商允已经追上去了。
柏理一惊,赶忙提着鸡跟上:“怎么了啊?这是谁啊?”
商允看着老人身上与年纪不般配的衣服,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纳斯大叔站在他肩膀上稳住身形,凭借良好的视力往前看,迟疑出声:“这人是不是……帕斯汀?”
这是条死巷,老人好像走到最里面摸到墙上的苔藓才发现这里没路,摸索着转身就想走,结果体力不支摔在地上。
商允几步迈过去把人扶起来,在看清苍老也掩不住的熟悉时心口一跳:“帕斯汀……真的是你。”
仅仅一天,帕斯汀至少衰老了八十岁,眼珠浑浊盯着商允的方向,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认出面前的人是谁。
“商允……”
“是我,”商允咬牙抄起他的腿弯,把人抱起来转身往外走,同时用巫术在他身上扫了圈。
柏理听见他叫帕斯汀的名字,震惊一瞬,很快又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纳斯大叔主动跳到他身上,示意他赶紧跟上去:“不知道。”
商允收回巫术,脸色难看,帕斯汀正在急速衰老,就连巫术也探查不到什么。
这里离旅馆不算远,三人回了旅馆,上楼时刚好遇见下楼的小七和安娜。
安娜见状给商允让开位置,在她的位置只能看见一头雪白的头发:“这是谁?”
柏理跟在商允身后几步迈上楼,抽空回:“帕斯汀。”
“帕斯汀?”
小七和安娜对视一眼,赶忙跟上去。
商允回了房间,把人小心放在床上,纳斯大叔跳到他枕头边,看他明显呼吸不畅,焦急跺脚:“医生呢,怎么没人叫医生?”
商允再次用巫术探进去,还是什么都没发现,他额头渗出汗,刚想划开手腕就被人抓住。
“别浪费力气了,”帕斯汀歪着脑袋看他,小声说,“我要死了。”
手上粗糙的触感很熟悉,卖早点的老人,纳斯大叔…都有一双粗糙温暖的手。
商允稳住呼吸,颤抖的指尖摸上匕首:“怎么可能,我还在用巫术,你死不了。”
他想起来什么似得,转身去找黑影,“我把它抓过来给你吃。”
帕斯汀勉强勾起嘴角,又小声说了句算啦。
安娜和柏理站在床边,被这意外弄得不知所措,小七猜到可能和巫术的有关,识趣拉着他们离开:“咱们先出去,帕顿能处理好的。”
安娜莫名其妙,但想到发生在帕顿身上那些奇怪的事,还是顺着他出去了。
小七还顺便抱上了纳斯大叔。
房间里空了大半,帕斯汀瞳孔边缘发灰,已经有些涣散,甚至说话的力气也没了。
商允毫不犹豫划开手指点在他的额头,血珠很快被吸收,他看着有用,索性把手指摁在他头上。
血像是被什么东西往外吸,力气大到伤口都有些疼,商允没松开,反而摁的更紧。
过了几分钟,他嘴唇都有些泛白,帕斯汀紧皱的眉头才稍微松开。
“都说了不要白费力气,”帕斯汀开口,声音嘶哑含糊,“我要老死了。”
商允没看他:“乱说。”
帕斯汀是祭品,只要有巫术就能活,只有自己比他先死的份。
帕斯汀笑:“食物都有过期的时候,我这个祭品也该到期了。”
他骗了商允,他不是长生不老,只是死的慢了点。
巫术就像是贪得无厌的蚂蟥,不管是用巫术的人,还是祭品,都要吸几口血,只不过他消耗的慢一点。
而现在就是他被耗干净的时候。
商允哑口无言,只是一个劲往他脑门上摁。
帕斯汀叹气:“其实我很知足了,我原本以为我会死在那个地下室的,但是你带我出来了,还带我买了很多好吃的,尤其是那个饼……”
他自己的身体他比谁都清楚,早在几百年前就要不行了,当时的大巫师也早就开始找下一任祭品,只不过遭遇动乱没来得及。
然后他睡了那么长时间,也算是修养一阵,有了足够的精力和商允到处跑。
但这几天,商允接二连三动用复杂巫术,不但对他有损,对自己也是。
所以他撑不住了。
原本昨天商允他们去教堂之后,帕斯汀想出去买点食物,吃饱喝足再上路,没想到半路就体力透支,迅速老去。
最后眼前看不清,耳朵也听不见了。
他只能凭借自己的记忆走了一晚上,踉踉跄跄到了旅馆附近,实在坚持不住坐在路边休息。
直到第二天遇见出门买东西的商允和柏理。
商允嗓子发干,半天才说:“对不起,我昨晚应该去找你的……”
昨天他的注意力都在纳斯大叔身上,没有注意到帕斯汀的异样,昨晚也是和柏理他们说话,没能及时发现他没回来。
帕斯汀轻轻皱眉:“可是你找到我了又能怎么办呢,你阻止不了死亡。”
商允下意识喃喃:“如果我没有用还魂的巫术……”
是不是帕斯汀就不会这么快死。
可他又很快想到,不还魂的话,纳斯大叔又怎么办?
帕斯汀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还有心情开玩笑:“是不是很震惊,原来还有巫术做不到的事……”
商允没有笑,拿出手札翻,“我试试能不能像还魂一样。”
帕斯汀知道他要是不去找找是不会放弃的,索性任由他找:“我买了个烤饼塞到怀里,结果路上丢了。”
在他的预想下,他应该是一边吃饼一边和商允说自己要死的这件事,这样也算是体面的告别,结果死亡来的这么快。
商允翻过千百次手札,这次更是急迫往后翻,又怕落下一丝能救人的希望,强迫自己慢下来。
可是到最后还是没有。
他不死心还想再翻一遍,却听见帕斯汀低低咳嗽两声:“好了,别翻了,哗啦哗啦的,头疼。”
商允这才停下手:“你记不记得有哪个巫师……”
帕斯汀:“当然没有,他们都在乎自己有没有巫术可以用,谁会在乎一个祭品的死活呢。”
反正坏了就换新的。
商允沉默看着他,无力感涌上心头,房间里安静半晌,他又说了句抱歉。
“这事和你没关系,不用总是道歉,”帕斯汀说话有些费劲,“即便我一直躺在棺材里,我也会慢慢死去。”
“现在只不过是我出来玩了一趟,所以死的速度快了点,但是我还是很高兴。”
与其躺在棺材里等死,还不如出来吃喝玩乐,满足地死去。
商允咽下苦涩:“你还想吃饼吗,我去给你买。”
巫血没用了,帕斯汀的意识有些混沌:“不用了……”
商允看着他手慢慢松开,立刻划开手指重新摁在他头上,看着没有效果,又划开手腕靠近他苍白干裂的嘴唇。
帕斯汀用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他,声音越来越小:“真是对不起,我不能再帮你吸收黑影了。”
最后一句话随风散开,散落到商允耳边,他说:
“你要怎么办呢。”
他这一生为数不尽的巫师吸收过黑影,从最开始的痛苦到麻木,到最后的习惯,他恨透了这群为了一己私欲迫害别人的巫师,但反抗不了。
而当时动荡,是他向当时的巫师提出建议,让他假死带着全家族跑,等安全了再回来。
大巫师信了,结果前脚刚跑,后脚帕斯汀便放出大巫师逃跑的消息,当时的统治者大怒,从此r国禁了巫术,大巫师再也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