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少将将智瑶带回了顶楼。这回上楼梯时，智瑶仔细感受了一下，确定温度下降真的不是他的错觉，顶楼的温度真的要比下面略低一些。

他们走进了一间大办公室，办公室里坐满了人，电脑线路乱七八糟拖了一地。

智瑶仔细观察后发现，原来这里的电脑连接的都是姑苏市内的监控摄像头，从数量上看，恐怕覆盖了整个姑苏市辖区。

＊

“这里。”

密密麻麻的工位间，一名身材矮小的白发老者正举着手招呼他们过来，他应该就是“博士”了。

一位戴着眼镜的男文员正在操作那台电脑。等到萧少将走近后，博士拍了拍眼镜男的肩膀，“调给他们看一下。”

眼镜男已经提前调好了监控，听到指令直接按下播放键，边放边给众人讲解道:“我们根据幸存的副本参与者提供的信息调取监控，查到在2月17号的早上8点39分03秒，张新桃出现在了这里。”他示意众人看监控画面中一个正在被尸追赶的女孩，“而侯冠王在这里。”他圈了一下站在天桥上的侯冠王，即使隔着不太清晰的监控镜头，都能看到他那双清澈愚蠢的眼睛。

“先是张新桃触碰到了这根石柱，进入了副本。”他暂停画面，圈出了张新桃触碰到石柱的手。

“然后侯冠王从天桥上吊下来查看情况，也碰到了这根石柱，于是他也进去了。根据幸存者的说法，他们两个是进到了同一个《盘龙塔》副本中。”

他往后拖动进度条，“然后是2月18号晚上的11点40分05秒，我们根据另外四个尸退出副本的时间推定，张新桃与侯冠王应该也是在同时退出的副本，然后我们果然在这个时间的这里找到了张新桃。”

监控画面中，已经在副本中死去的张新桃以尸的身份回到现实世界，它站在当初的那根天桥石柱下面，突然蹲下身，双手插进绿化带的泥土地里，再次站起身时，它的手臂就已经变成了树木的枝干。

一棵桃树伴随着它起身的动作一同从泥土地中长了出来，不断地变高变粗、向上生长。而张新桃的双手交叉、置于胸前，摆出了一个像是在祈祷的姿势。

桃树不断地生长，很快就超过了石柱的高度，变得比天桥还高，占据了大半个监控画面，而它的树干则与张新桃的身体完全长在了一起，将张新桃包裹在了里面。一个人类的身体与一棵桃树融为一体，真是个奇异的场景。

萧少将问博士:“你是想叫我看，尸是可以隐藏在植物中的吗？”

博士说:“急什么，还有呢。”

眼镜男再次拖动进度条，这次的时间来到了2月19日的凌晨3点整。

一个脑袋突然摇摇晃晃地出现在了监控画面的角落里，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它们全都是眼睛颜色黑白颠倒的尸，不知从何而来，一个两个全都跪倒在了那棵巨大的桃树下面，甚至还有后来的尸抢夺前面尸的位置的，好像它们都十分崇敬那棵桃树，不多时，桃树底下就跪满了上百个尸。

然后，更加令人惊叹的场景出现了。那棵桃树的树干上突然生长出了两条细长的枝桠，跟一双灵活的手似的，伸进了尸堆里面，揪出了其中的两个，然后树干上突然张开了一张“血盆大口”，将它们两个吃掉了。

“血盆大口”不见了，枝桠也收回到了树干里，这棵桃树又变回了一棵普通桃树的样子，安安静静地随风摇摆。

就跟一场神秘仪式结束了一样，剩下的尸们重新站了起来，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

在场众人看到这幅奇异的场景，全都是心思千回百转又全都是沉默不语。

博士打破了沉默，“张新桃这个尸很特殊，它明明是个治疗类的异能者，却好像能够使用某种方法向其他尸传递消息，而且响应它的尸还很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这些尸的内部可能存在着某种社会！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一定要想办法抓一个活的回来！不对，是要把它们全都抓回来，查清楚它们都是什么异能，那个能够连接这么多尸的异能者也不一定就是张新桃，也有可能是它们中的一个！”

博士越说越激动，萧少将赶紧泼冷水，将他激动的情绪灭了下去，“打住，越说越离谱了，不说别的，就现在这个形势，哪来的人手去帮你抓那几百个尸呢？还要活捉，它们可都是异能者。我已经给全市下令，不管是谁遇到尸，都可以先击毙再汇报，你说的这些尸，说不定已经死了一大半了。”

“那就少抓一点！你知道如果查清楚那些尸里真的存在社会，是多重要的一件事吗？这意味着那些尸的危险性等级可能完全超乎我们的想象！”

萧少将说:“行了，你也别急，我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但是工作实施起来总是要考虑实际的。对了，你们有查到被桃树吃掉的那两个尸的身份吗？”

眼镜男赶紧掏出来两份资料递给萧少将，“有的。他们一个叫李辰，一个叫谢枢，都是智力残疾人士。根据监控拍到的画面显示，他们都在单人副本结束后就直接变成了尸，并没能通关单人副本。”

两份资料里，李辰、谢枢的证件照均是牙歪嘴斜、面貌丑陋，除了智力残疾这个共同点外，两个人可以说是毫无交集。他们一个家在城南，一个家在城北；一个五十多岁，父母还活着却被抛弃，住进了公立福利院里；一个三十多岁，父母早早离世，却不愿意住福利院，执意要自己出去卖艺乞讨。都是苦命人。

博士说:“看！这么两个生前都无法和人正常交流的智力残疾，变成尸后行为举止居然正常极了，都能听从其他尸的指令去集合了，这不是很神奇吗？”

萧少将也觉得神奇，他说:“这样吧，我先去想办法给你活抓一个尸回来，张新桃那边我也找人监管起来，你这边也尽快给我一个可行的实验方案，可以吗？”

博士一把抓住了萧少将的手，“六个，要研究它们之间是否真的存在社会关系，至少要抓六个。”

萧少将将手抽了回来，“你别狮子大开口，你知道要活捉那些东西有多困难吗？最多三个就顶了天了，成立个党支部也就要三个人。”

博士一口咬定:“行，你说的三个，可不许耍赖。”

萧少将:“……”不对劲，好像被耍了，他不会一开始想要的就是三个吧？

见方案敲定，博士赶紧转移到下一个话题，防止萧少将反悔，“还有一件事，那个侯冠王按理说应该也是同时回到现实世界的才对，但是监控摄像头里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他的身影，周围所有的监控都调遍了也没找到，是不是跟它的异能有关？你们能再找一下那个幸存者，问问他关于侯冠王的详细信息吗？”

“你说的人我已经带到了。”萧少将让出了身后的智瑶，“这位智瑶同志原先是某陆军特战部队的分队长，因伤退役才不到半年，现在归咱们这了。智瑶同志，凭你对侯冠王的了解，你觉得他会在在哪里？”

事实上，智瑶之前就已经发现了侯冠王的踪迹，他上前一步，对眼镜男说:“请慢速度回放一遍刚才的视频。”

眼镜男看向博士，博士颔首，于是他慢速度重新播放了一遍刚才的监控视频。

智瑶抢过鼠标，往回拨，“就是这里。”他指着监控摄像头里拍到的一小截麻绳，“侯冠王就在这里。他跟我说他的异能叫做‘如意自在神功’，就是一根拴在腰上的麻绳，伸缩自如，还能够随意操控活动，柔韧性和强度都非常高，就像是多了一条猴子尾巴。”

那一小截麻绳只在监控视频里存在了一帧的时间，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眼镜男说:“他跑了。”

博士对眼镜男下令道:“赶紧调取其他监控，一定要抓住它。”

“好的。”眼镜男一刻也不耽搁，赶紧调出了其他监控视频，然后挨个慢速度回放。只是侯冠王的踪迹真的很难抓，它好像很清楚整座城市所有的监控摄像头都在哪里，包括公共的和私人的。它甚至还会故意在一些监控摄像头前绑上麻绳，以迷惑追查它的人，就好像它知道一定会有人抓它一样。

博士越看越兴奋，“这么高智力水平的尸，一定很有研究价值。”

萧少将只看了一会儿就失去了兴趣，“那你们先慢慢研究，等有线索了再告诉我。”

就在萧少将准备要走了时，智瑶突然说:“报告首长，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情要汇报。”

“讲。”

“我怀疑‘如意自在神功’并不是侯冠王真正的异能，不然作为一个普通人，他简直是反侦察界的天才。在副本里的时候，他就曾经数次表现出过对未来事件的预见性，我怀疑他的异能很可能跟许凰同志的有些像。”

“你是说，它有可能是一个能够预知未来的尸？”萧少将陷入了沉思。

博士兴奋极了，“所以它能躲得那么好，就说明在某些未来里，它被我们抓到过喽？萧少将，看到没有，你可一定要出人帮我抓住它！预言家哪都不会嫌少，它的智力水平还很高，要是能让它为我们所用，该帮我们规避掉多少风险啊！这可是造福全人类的大事！”

萧少将眉头紧皱，“此事稍后再议，保护市民才是现在的第一要务。它如果真的能预见未来，那就没那么容易被杀死，抓它的事往后延延也不打紧。派人帮你抓三个尸已经是现在的极限了，你不要太心急。”

博士还想再争辩什么，却被萧少将抬手拦下了，他对智瑶说:“咱们走吧，说好的要带你去见队友的，再拖下去，这都要到饭点了。”

“好的。”

于是二人一起离开了那间大办公室，留下博士一个人在里面急得直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