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间里有几个群演在化妆，还有几人在等待，总体来说，比他们想象的要再满一些。
《一剑封喉》的群演很多，基本上每天都要来一批，薛瑞寒看了眼里头才意识到这也没地方给胡知川坐吧，非要塞两个人进来等着的话，也太挤了。
“川啊，要不你和邱老师还是回车里休息吧，”薛瑞寒有点不好意思，“我没想到里面人这么多。”
“啊？啊，出，出去吗？”胡知川结巴了，他和邱月明单独出去？
虽然他结巴完才意识到，外头那么多人，他俩又不是去哪独处，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邱月明倒没说什么，他点点头：“好，我带他回车上吧。”
胡知川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走进来走出去，剧组人多设备杂，这边的道具也比他们那多得多，要不是邱月明领路，他虽然认得路，但走回去必然不太舒服。
走到门口，赵序的车刚好也到。
赵序一直是演纯纯商业片的，演过好几部春节档的热门电影，票房非常之爆，胡知川不爱看电影也知道他的名头，他压邱月明一头演男主，也不能算特别不合理。
保姆车车门一开，赵序戴着个大墨镜就出来了。
赵序的个儿在一水180+的年轻男艺人里有点矮，穿个黑色大衣戴个墨镜看起来很好笑，胡知川躲在邱月明身侧，偷偷看了眼阴沉沉的天，冬天的西城像是蒙了层灰，赵序还非得戴个墨镜，他没忍住，悄悄笑了一下。
感受到他在笑，邱月明侧过脸来，看了一下他的目光和表情，好像是猜到他在笑什么，也笑了出来。
“早啊邱老师。”
赵序没意识到他俩的嘲笑，占了半个脸大的□□墨镜向上俏俏一抬，三蹦两蹦窜过来，客客气气地跟邱月明鞠了个躬。
随后，他看见钻在邱月明身侧的胡知川，虽然认不得对方的脸，但也鞠了个躬：“您好啊，是邱老师的朋友吗？”
胡知川吓得半死，赵序给他鞠躬，他不要命啦！连忙也鞠躬回去：“您好您好，我叫胡知川，我是来探班的。”
“哦~就说怎么没印象呢，”赵序抛了个媚眼，“你长这么好看要是在我们剧组我肯定不会没印象哈哈。”
邱月明微微皱眉，冷笑了一下：“您该去化妆了，距离开拍只有两个小时了。”
“我去了我去了！”赵序赶紧开溜，临走前不忘拍拍胡知川，“小帅哥想拍戏的话联系我啊，我一会让我经纪人给你名片，我忙去了，好好玩啊！”
胡知川大惊失色。
虽然赵序此人给人的印象……确实有点搞怪，他不了解，但他演的尽是些喜剧电影，目前也没爆出过什么不好的料，应该多数人对他的印象都是这样。
他注意到邱月明直直地盯着他，表情似乎很忧虑，他没见过邱月明如此为难的样子，小心地开口：“我脸上有东西吗？”
……
邱月明欲言又止。
克制了许久，他只说出一句：“离他远点。”
“知道了。”
胡知川觉得莫名其妙，他和赵序本来就没联系，上哪离得远点？他离首都大学那么远是因为他不想去吗？
片场里面隐约传来赵序的惊呼，好像喊的是什么“耽误了开拍时间邱月明会neng死我哒”。
邱月明挑眉，弯了弯嘴角，似乎心情很好，小声说了句：“活该。”
“……赵老师是不是经常迟到？”
胡知川想起他和薛瑞寒刚来的时候，刚提到要等还没到的赵序也不给薛瑞寒化妆，邱月明那个一晃而过的白眼。
现在赵序吃瘪，邱月明笑得非常真挚，似乎有些坏笑的感觉，他觉得很新鲜，比荧幕上精致又完美的邱月明有趣许多，有脾气，有活人味。
“嗯，”邱月明道，“大学的时候，拍毕业设计，他第一天就因为睡过头让我们所有人等了他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胡知川倒吸一口凉气，“那最后是，您……”
“我没有做什么啊，”邱月明笑笑，“他这不是顺利毕业了，也还活着吗。”
原来这就是没有做什么啊。
不过，赵序居然和邱月明是大学同学，还一起拍过毕设？
胡知川抬头看了看斯文俊美的邱月明，又想想戴着□□墨镜嘻嘻哈哈的赵序，这俩人真看不出是会一起玩的。
在车里休息了一会，薛瑞寒一路小跑从里面钻出来，大抵是再不给赵序化妆他会在里面闹翻天，速度极快。
薛瑞寒演的是一个男主小弟的角色，灰头土脸，脑袋梳得光光的，还有一个圆润的小丸子，穿得也十分朴素，从片场溜出来的时候，胡知川还以为这是哪个群演。
他看着灰扑扑的薛瑞寒，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然后询问：“一定要演这个吗？”
不是他有角色歧视，这个形象和他本人差距也太大了吧！
薛瑞寒反驳：“你都能演部门经理了，我演个穷光蛋不是很正常！”
“好吧。”胡知川承认，这么算来确实是他有歧视心理。
“我跟你说刚刚在里面赵序要急死了，太好了，之前在山里，我俩同时要补妆，他跟我说先给我化他去吃点东西，化妆师还是非要等他，导致我迟到了，被导演骂得狗血淋头，”薛瑞寒叹气，“我记他仇！”
“现在他也要迟到被骂了？”胡知川问。
“哦导演不敢骂他的，但是邱月明会，”薛瑞寒伸手在脖子上划了划，做一个杀头的动作，“赵序天天卡点，每次都差点耽误时间，我看邱月明想骂他但无从下口很久了。”
胡知川笑出来：“邱月明还会骂人？”
“不知道，那我确实没见过，”薛瑞寒摊手，“不过看赵序那么怕他，可能以前被骂过吧。”
不出意外是要出意外了，到了通告单上指定的拍摄时间，赵序果然没有还完成妆造。
身后的保姆车一动不动，他们还在猜测邱月明会不会发火，叽叽咕咕议论了一会，场务急匆匆从片场里跑出来：“开拍了开拍了，快回来吧！”
俩人赶紧从车里钻出，邱月明也在身后下车，三人携着助理往片场里走。
走到拍摄区，果然看见赵序紧张地攥着衣摆，他一袭白衣，长发翩翩，不笑的时候可能挺有主角范，但结合他那副担忧的表情，比穿成黑客帝国还要再好笑些。
只不过……
胡知川看了看那身飘逸的古装，以及柔美的长发，顶上一个精致的小冠，整套造型极其温柔儒雅。
这个造型，赵序来穿，说不上丑。
但很明显是更适合邱月明的。
“月明啊！”赵序伸手，试图阻拦正向他那边走的邱月明，“这次是意外！纯属意外！如果我一来就能化妆的话，肯定是能准时开拍的！”
“我是不是说过不要卡时间，”邱月明笑着往前走，“就是因为到处都是像你这样喜欢卡点的人，才会有那么多剧组进度一拖再拖，你知道吧。”
“我再也不卡点了！我会早点来的！我再花钱多请两个化妆师那样我们进度快一点！好吗可以吗！”赵序随机抓了一个椅子挡在身前，防止邱月明走到他身前。
“三个，”邱月明还价，“群演那边也要快一点。”
“没问题！”赵序狂点头，“你带来的小朋友想演戏吗，我可以给他资源，是不是很划算！是吧小胡你喜欢吗？”
胡知川一愣，又我？
一刹那，剧组所有的目光都投到他身上，不仅邱月明转过头来，薛瑞寒也歪着脑袋看他热闹。
赵序：“可以吗小胡，救救我吧！”
邱月明的笑容瞬间垮掉了，眉头皱得很轻，总不能当众甩脸。
胡知川想到邱月明说“离他远点”，又不可能当众拒绝赵序，最后，犹豫了一下，他说：“我就在旁边的《阳柳依依》剧组，这两天休息所以来探班的，谢谢赵老师。”
……
鸦雀无声。
连薛瑞寒都感叹了：“哇，好没情商的一句话。”
胡知川一动不敢动，不过邱月明皱起的眉头倒是放松了下来，他没再追责赵序：“你说的事情尽快解决。”
“收到。”赵序敬礼。
赵序的经纪人掏出手机跑出去，其余人陆续开始工作。
薛瑞寒在角落给胡知川扯了个椅子让他休息，自己也去准备拍摄。
胡知川对《一剑封喉》的剧情一无所知，坐在角落也听不清台词，不过看两位主角的对峙镜头，两个人应该是要在客栈里说开什么，可能之后还要打一架。
拍摄中途，场务还带了几个人出去一趟，然后大袋小袋扛回来。
等到上午过完好几条，才一杯一杯摆出来，胡知川定睛一看，奶茶咖啡一应俱全，满满当当地排满了整个台面。
原来是昨天薛瑞寒说的，要以他的名义给大家点饮品。
“胡老师来给薛老师探班，给大家点了咖啡奶茶，自取啊。”场务喊。
“谢谢老板！”“谢谢胡老师！”
饮料是薛瑞寒点的，顶着他的名头，每个人拿完都要走过来跟他说声谢谢。
胡知川记得他第一天来时，正是热搜上挂着他蹭邱月明热度的第二天，所有人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小偷。
而今天，他和薛瑞寒和邱月明都相处融洽，他还给大家点了饮品，所有人看他的眼神又变得非常热络亲切。
胡知川这种家里开店的小孩，从小到大见得最多的就是人，他看人很准，这些感情在他面前很难伪装。
宋恩恩总说，不要怕挨骂，不要怕挨骂，他今天好像知道为什么了。
其实大多数人的爱恨，都是一瞬间的事情。
今天觉得他不好，骂他几句，或是在心里觉得他不好，其实过一段时间这种厌恶就会消失了。
只要他做一个不违反原则的人，不做坏事，遵守本心，被人讨厌又怎么样呢，他永远不会讨厌他自己。
薛瑞寒擦擦汗，他的造型往脸上抹灰，一出汗像个小泥人，毛巾擦得脏脏。
他走到胡知川身边，拿起一杯奶茶，嬉皮笑脸地学一句：“谢谢胡老师~”
“谢谢你，瑞寒。”胡知川不打趣，他一直很感谢薛瑞寒帮他。
他俩挤在一起喝奶茶的时候，赵序的经纪人刚从片场外回来，他找到赵序，汇报了一下刚刚找化妆师的事情。
“明天就能进组。”赵序的经纪人推推眼镜。
“太感谢你了，真是我的再生父母，”赵序捂心口，“三天之内找不来的话我的尸体就要出现在邱月明后备箱里了。”
胡知川好奇地探头：“赵老师，能不能问您一个问题啊？”
“当然可以啦，要问什么呀？”赵序笑眯眯。
“您为什么那么怕邱老师啊？”
听到这句话，赵序一愣。
随后，他露出一副“终于有人问我这个问题了”的感动神情，冲上去就握住了胡知川的手，要不是怕破坏妆容，恨不得抹出一把鼻涕一把泪。
如果这是演的，赵序演纯正商业片简直是屈才中的屈才。
“小胡！你有所不知！”赵序哭诉，“我们大学的时候一起拍毕设，我只是迟到了一小——会儿，你知道邱月明怎么对我的吗？”
“不知道。”胡知川害怕但又不敢抽开手。
“他从那天开始，每天早上都在七点出现在我宿舍，然后站在床头盯着我看，”赵序痛心疾首，“每天早上啊！那个黑暗的宿舍里，每天醒来都是一张脸盯着你的感觉你懂多可怕吗！”
“……我好像不懂。”
胡知川想象不到，如果每天起床都能看见邱月明的脸，他应该会为了保护视力终生不碰电子产品。
邱月明留在拍摄区，和导演聊了会戏，不知道他们背地里议论什么。
一走来，只看见赵序紧紧握着胡知川的手。
赵序谴责完邱月明，手还握着呢，又转移上话题了，他牵胡知川起身：“小胡小胡，你站起来让我看看。”
“哦……”
胡知川老实地被拉着手牵起来了。
片场有点热，他把大衣脱了放在车里，现在只穿单薄的内搭，能看出身段，赵序绕着他看了看，又瞧了瞧脸，眼神冒着光。
“小张小张，快！”赵序着急地伸出手，在空中乱摆，“那个那个！”
经纪人小张娴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