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2月6日,农历腊月廿七。
早上七点五十七,随市南站一趟G1528驶往京城西站,时长是七小时十五分钟,花费六百五十四。
江兰舟看着高铁跑的飞快,低下头看着手机微信余额,还剩五百五十七块八毛九,支付宝余额里还有七百,但是回来的车票没有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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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进去一看,卢文转了他六百六十块一毛一。
卢文:小舟,趁早滚蛋,趁早回来。
卢文:钱不够了,记得说,我整也给你多整点。打个借条,这是你欠的。
卢文:没有我你该怎么办(表情包)?
江兰舟:有你真好(表情包)。
卢文:磨磨唧唧的,快点收,记得报平安啊。
江兰舟:你给我凑整了,微信余额是整数了。
江兰舟收了卢文攒的钱,他知道卢文底已经被他这个好兄弟掏光了,他心里是复杂的,他不知道这样对不对。
江兰舟跟父母发消息撒谎说自己去跟朋友在随市里聚一聚,放松放松。他并不知道怎样跟父母说自己因为什么缘由去一个没有去过的城市,去找一个貌似断了联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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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儿子好好跟朋友们聚一聚,晚上跟我打个电话。
江兰舟呼出一口白色的烟雾,心里觉得有些愧疚。
他手里拿着一张地址,那是任溪留写下的地址,也就是之前任溪留说的和弟弟经常去的一个金融街商城楼顶。
他翻出与任溪留的微信聊天对话框界面,在一长串的绿色对话框下,有一条白色对话框。
白色对话框:想他就去找他。
绿色对话框:好。
绿色对话框不管怎么发消息,都没有回复了。
也是这个“想他就去找他”做了一次牵引力。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乘坐本次列车,列车运行前方到站是,京城西站。本次列车全列禁止吸烟,感谢您的配合。”
“Ladies and gentlemen,welcome to take this train the next stop is Jingchengxi railway station,smoking is banned on this train,thank you for your cooperation 。”
京城西站真的很大,江兰舟是背着包的旅人其中之一。因为临近春节,所以有很多人都是出这座城市,而他是来到这座城市,他觉得自己是一个逆流而上的舟。
他花了两百块钱在附近的旅馆里定了一间单人房,他查了一下那张地址的位置,离得很远,他很沮丧。
他躺在那间小小的房间里,小小的床上,觉的这里面的空气有些堵塞,便下床打开了窗,然后立马就关上了。
“呼,风真大啊。”
江兰舟对着任溪留微信聊天界面,再次发送了一个消息:我到京城了。
对面毫无动静。
2024年,2月7日,农历腊月廿八,白天晴天。
江兰舟打开窗户,将手哆哆嗦嗦伸出窗外,果然冷。
江兰舟有些渴,他找到了附近的一家奶茶店,点了一杯。
然后他坐着公交车晃啊晃,扒着窗子,看外面车水马龙。
他没有心欣赏这座城市,他只觉得很冷,不适合他待。望他以前多渴望来到这座城市,也被这西北风,刮得脑袋嗡嗡作响。
终于经过转公交来到了地址上这座商城,商城是真的大,走进里面很暖和。
他将电梯按到最上面一层?来到上面,发现上面原来也有人,他们在拍照,与这个城市的合拍。
他也拿出手机拍了一张,还有自己的合拍,发给妈妈。
然后跟他的老妈承认了,对妈妈说了对不起,他说想考京城的学校,跟自己的好朋友去了京城的大学看一看,激励自己学习。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江兰舟发给妈妈觉的顿时心慌不过,西北风还在吹着,吹的头疼。
妈妈:你这孩子真是的,为什么不早点说啊,你要是想去,我们还能拦你不成?(语言,熟悉的家乡话,强烈的怒气)
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妈妈话里话外的担忧:“那你现在有住的地方吗?冷吗?”
江兰舟故作无事儿:“没事的妈妈,我也大了。明天就回来了。有住的,不冷啊,我穿的很多。”
妈妈叮嘱道:“你这孩子,明天回得来吗?京城列车,我查了一下,你是晚上十一点才到随市南站。在随市提前订好酒店,钱不够就跟我讲,订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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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松了一口气,转而假声怪道:“不说你什么,小舟长大了,可以外出旅行了。但是妈妈还是有点生气的,你这小子怎么不跟我讲实话。”
江兰舟心里想,妈妈还舍不得怪自己这个宝贝儿子的。
江兰舟听着妈妈的声音顿时放松不少,笑着对着妈妈说:“下次一定跟你说大实话。”
“还有下次啊。”
“嗯....”江兰舟听到对面震怒的声音,反应过来被西北风吹傻的脑袋,“不是的,妈妈,你听我说,我的意思是......”
江兰舟挂了电话,看着雾蒙蒙天空,出太阳了,但是西北风还是猛烈地刮着。
等了将三四个小时,已经到了下午。
任溪留消息页面还是一连串的绿色对话框。
江兰舟就下了顶楼,在下面商城开始闲逛,然后只能感慨一句,京城物价好感好贵。
他出了商场外面,根据导航找了一家普普通通的面馆。
点了一碗牛肉面,上面浮着葱花,还有一把香菜。
真香啊,真的很热乎,他的手终于从冻僵到冒着血色的颜色。
他开始满足于这一碗面,江兰舟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在这繁华的都市,能吃上一热气腾腾的面,就很满足。
“老板再来一碗热干面。”
“哈,不用给钱,免费加面。”老板拿着他的连汤都喝的干干净净的碗,笑着说,“你是随市那边的人?对吧?我是江城人,我老婆是那边的。大家都是一个省的。”
江兰舟愣了一下,刚刚把家乡话给说出来了,还没反应过来。等等,老板这话,怎么这么的,熟悉。
“我是三里安镇的。”
“哎呀,好巧,这不就是老乡见老乡吗?我老婆就是三里岗的。”
“两眼泪汪汪啊。”
“哈哈哈哈,”老板仰天长笑,他将碗里满满当当的面展示给江兰舟,问江兰舟,
“缘分,这么多,你吃得完吗?”
“多了,多了。”
“没事儿,有打包盒,带回家,热一热。”老板在油烟中的笑着,“等一下,打包一碗热干面,你带回去。”
“不用的。”江兰舟连忙阻止,“我在这里没有家,我热不了。”
“唉,也对,一看你就是大学生模样。”现在大学生已经回家了,还在这里的青年人,要么来旅游的,要么是在城打工的,老板猜测道,“你是来工作的?还是来旅游的?”
“我既不是来这里工作的,也不是来旅游的,是来找人的。”
“啊?”
“我有个朋友在这个附近,我是来见他的。”
“叫什么名字?”
“任溪留。”语调带有一丝期待。
“没听说过。”
江兰舟把这碗面,吃完了,同样是干干净净。
临走时,老板塞了他一碗热干面,他说,正宗的,知道你吃饱了,所以弄得很少,但是出门在外,吃到一碗家乡人做的热干面,是一份情意。
江兰舟瞬间觉得这一趟挺值的,本来心情很差,现在被这一份热干面给感动了。
江兰舟走出这家店,准备举起手机将这家小小的店,店的模样,拍了下来。
镜头中,有一个微胖的,穿着红色袄子,围着黑色围裙的老板朝玻璃门外的江兰舟笑了。
江兰舟也微微一笑,转而看向那黑下去的天空,轻轻说一句,黑的好快。
江兰舟没有再回那个冷飕飕的楼顶等下去了,他想,也对,西北风那么强烈,鸟不可能来的。
江兰舟启用自己冻僵的脚,走向公交车站,等待公交车的到来。公交车很冷,但是他还想再看一下京城长什么样子,所以没有选择地铁。
此时一个男孩,正在父母房间鬼鬼祟祟,抽出床头柜子下最后一层,一大匝黑字白纸下是一个手机。
打开手机,还有百分之二十的电,锁屏密码,他输入 686868。
微信有好多的红点,有一个置顶,他点开一看,对方刚好弹出一条消息:明天我就要回去了。今天楼顶没有你,京城好冷,在以后不在冬天来这里了。
男孩看后,瞳孔中是难以相信与当即了断,他急忙跑出父母的房间,冲进哥哥的房间:“哥,别做了。”
此时的江兰舟看到对面显示正在输入,就打了个电话。
任溪留看到电话的那一刻,放下手中的笔,无法描述内心的紧张与激动:“兰舟。”
“你终于接电话了。”
江兰舟沉默了好久,电话接通这一刻,他不知道说什么。
“各位乘客,宣武门西到了,请您从后门下车,下车请刷卡或刷码......”
对面的公交车报幕声音出现,任溪留问道:“你在京城?”
“你有时间吗?”异口同声。
“任溪留,我下车了,我等你好不好?”
“好。”
任溪留的日记:
2024年,2月7日,晚雪大风。
当我的弟弟拿着手机找我的时候,看到江兰舟电话出现在面前,我是一种酸的带点甜的感觉,没想到这么久不联系,他还会记得我。
他今年还没过生,还没满十八岁,只有十七岁,就一个人跑那么远,凭我弟弟一句玩笑“想他就去找他”和一张薄薄的写在纸上的地方址,就跑来见我。
我想这一次我深深的与江兰舟这个人产生羁绊。
我回家后,面对父母的指责,我是无感的。但是面对我弟弟任溪怀,我是既是责怪,又是感激。
毕竟手机是他拿给我的,他送我出门。他告诉我先前趁爸妈不在,溜进爸妈的房间,看到江兰舟给我发了那么多消息,就回了一句玩笑。也是他再度溜进爸妈的房间,发现江兰舟已经来了京城找他,就立马二话不说当机立断,把手机给我。
我问他,你不怕被爸妈发现吗?
他说,他无所谓,爸妈喜欢我的天才的头衔。
我又问他,你怎么知道密码的。
他说,他偷偷藏起了我的日记本。
我的日记本有一页有一串数字是686868。
他还说,我怎么连686868的密码都记不住!
他又说,看到那么多人给你发消息,记挂你,看来是真的在乡下过的很好啊。
我说,我把乡下的日记本给你看看,你要看吗?
他激动地跳了起来,没有了少年老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