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书友

繁体版 简体版
好书友 > 槐火燎原 > 第58章 荒谬

第58章 荒谬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舜儿?”

“舜儿!”

比起楚王略显迟疑的口气,更显激动的是裙衣摇曳的李璨儿。

作为今日生辰宴的主角,李璨儿自麟华长公主到访后便随父亲盛王候在一旁,面对这位姑祖母,她虽颇受疼爱,却也显得格外恭谨。

但此刻听罢长公主之言,李璨儿倏地起身,越过盛王食案后又向前跨了半步,探着脑袋向四下看去,那一双小鹿般的眼睛眨呀眨,晶亮的眸子里满是兴奋,差点儿让“崔清婉”误以为这舜儿是不是另一把稀世琵琶。

“嗯?”见李璨儿如此模样,麟华长公主转眸轻笑,话语中也带着几分打趣,“璨儿都已受封县主,怎可这般失礼?”

“唔!璨儿知错,璨儿只是想念舜儿……表姑母。”

李璨儿顶着满面羞赧,支支吾吾地换了称呼,就近而坐的几位郡王见此皆是忍俊不禁,就连躲在人后窥探的“崔清婉”都勾起了嘴角。

初入山庄时她被璨儿一句“唯有叔母才是真心”的话弄得心酸,若是崔清婉本人赴宴,那定然是真心,可她是一缕陌生魂魄,又怎敢如此宣称?

加之宴会上因她而生的事端接二连三,她对璨儿实在感到抱歉,如今见璨儿满心欢喜,她也轻松不少。

“今日尚可唤一句‘表姑母’,来日就得唤‘三叔母’了,”麟华长公主笑意不减,故意调侃道,“璨儿若不好好记着,怕是日后会被尔三王叔狠狠训斥一番,到时可别冲姑祖母哭鼻子。”

“璨儿知道了,”李璨儿转过身,朝手持杯盏的楚王一屈身,“因舜儿表姑母是璨儿幼时玩伴,璨儿才一时失礼,还请三王叔海涵,莫怪璨儿。”

“怪哉,向来有自己主意的璨儿竟能对叔父认错,真是难得,叔父若为此计较,岂不是不识相?”

楚王放下手中酒具宽慰一笑,尽显长辈风范,只是末了,他又直起腰身朝主位的长公主一作揖,

“可惜侄儿深知姑母所言乃是逗弄晚辈,将舜儿许给侄儿不过是祖母在世时的一句戏言,怎可当真?”

“噢?听三郎这话,可是对舜儿不满意?”

“姑母言重,舜儿自幼养在东都,又于祖母身边长大,定是才貌双全,只是——”

恰在此时,侍女的轻唤与一道纤细身影的出现,打断了楚王未竟之语:

“表姑娘,请这边来。”

锦缎浮光,贵人含笑,这本该是让紧绷气氛稍缓的温馨插曲,然而,当一道身着水碧色襦裙的纤细人影在侍女引导下施施然现身时,这份轻松瞬间化为浸骨的恶寒,狠狠击溃了“崔清婉”才平定下来的心情——

女孩儿身形与李璨儿相仿,头上还梳着垂落耳际的双丫髻,其上未有过多装饰,只簪以几粒珠玉花钿,清雅至极。

乌发之下,一张小脸玉雪晶莹,但眉骨鼻梁的线条已清晰可人,勾勒出一种不合年龄的英丽轮廓。而那双眸子,水光潋滟,本该盛有孩童的纯真懵懂,却意外地沉淀着一种近乎沉静的柔媚,自然上挑的眼尾弧度更是显出几分不自知的风情。

唤作“舜儿”的小娘子姿态娴雅地屈身行礼,声音清脆如铃:“舜儿见过太子殿下、承乐殿下,见过盛王殿下、县主,还有……泓表兄。”

话至末尾,舜儿微微倾侧明眸,做出一副小女儿家的娇羞之态。

“崔清婉”没有错过这位舜儿行礼时极快的一瞥——那目光含羞带怯,却分明地、准确地抛向李泓!

至于楚王,此刻面上更是毫不掩饰地将无谓悠然转换为满目惊喜。

这……什么跟什么?!

“崔清婉”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舜儿,这位麟华长公主的表侄女,明明看起来比正过金钗生宴的李璨儿还要年幼!一个成年男子,怎么就能如此坦然甚至欣喜地接受这份明显不合时宜的“传情”?这女娃娃或许懵懂无知,可你楚王一个成年人难道不明白其中的分量?

简直荒谬绝伦!

心中愤慨与无声质问激烈翻涌,看着皇室众人其乐融融地笑谈一个女童的婚姻大事,“崔清婉”一个没收住心神,手中力道失控,重重压了怀中玄猫一下——

“喵嗷!”

核桃奴对这突如其来的“重手”表达了强烈不满,但终究是信任占了上风,它只是不满地叫了一声,接着又抖抖软弹的双耳,在她臂弯里重新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窝了下去。

万幸只是一声猫叫,核桃奴并未挣脱,她那瞬间的失态与惊诧,也得以在这小小的骚动中被遮掩过去。

今日这宴会,她已出够了风头,万万不能再意外生事。

何况皇室姻亲,岂是她一个外人能置喙的?就连作为当事人的舜儿姑娘还乐在其中,她又能以何种身份来劝告对方这不对呢?

……更别说,在所有人眼中,拥有相悖意见的她才是异端。

只是一瞬,一种不属于此地的强烈孤独感充斥了她的内心,她并非自傲于现代思想从而高高在上地看不起这个时代的封建,她只是孤独,那种无一人可倾诉、无一人可理解的孤独。

牙关悄然咬紧,她强迫自己维持着面上波澜不惊的神情,装作寻常地、温柔地安抚起怀中玄猫,指尖轻柔地梳理着它光滑的皮毛。

这般低眉顺眼、专注撸猫的姿态,也恰好避开了几道因猫叫而好奇探询过来的视线。

其中,也有崔皓羿的。

即便已尽快垂下眼来回避他人,但她还是能在余光中看到那一抹殷红披风因扭转身躯而叠起的褶皱,于是,她迟疑了。

她真想一把将崔皓羿拉到不起眼的角落,她想迫切、不容打断地去发问,她想知道对方是如何看待这件事、对她的想法有怎样的意见……

其实十之八九,崔皓羿也会觉得这种事稀松平常,毕竟他就是在这样的世俗观念中养成的,她怎么能毫无根据地去奢求对方理解自己呢?

可……她就是对崔皓羿怀有一丝她都解释不清的信任。

或许是崔皓羿请求她帮助时仍不忘要给普通人一个交代,或许是她被人误以为出言讥讽杜家姐妹时的坚定信任与维护,总之,她固执而荒谬地希望他会是她希望的那个样子。

思绪激荡之际,几声不复之前沉闷的雷声突地响彻寰宇,震得屋内宾客传出阵阵此起彼伏的低语。

有了前几次的教训,侍从们都紧抵门窗,不让强劲山风灌入屋内,只是即便如此,一股雨前的潮湿土气还是盖过熏香酒气,充斥了整个厅堂,让人倍觉清爽。

室外,遮掩穹顶的乌云翻滚得更为汹涌,天色骤然又暗了几分。

笑谈间,麟华长公主状似无意地扫过门窗,凤目微眯,旋即又收回视线,她唇角勾起,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屋外天光晦暗,恐是山雨欲来,非孤扫兴,只因盛王这宅子与都城甚远,若一如往常将宴会行至夜半,怕是宾客回城之路多有隐患。侄儿不如听姑母几语,就趁着时辰燃了庆贺烟火,再行几轮歌舞,众人便散了罢?”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席间众人,最终落在重返坐席与舜儿私语的李璨儿身上,

“璨儿一贯懂事,想来也会体贴诸位宾客安危,赞成姑祖母的提议?”

“嗯?”

听到有人唤自己名字,李璨儿与闺中玩伴叙旧的笑意一时怔在脸上,回过神后,她忙是压抑嘴角,恭敬垂下眼去,

“山庄有如此热闹,实属诸位长辈厚爱,特地来为璨儿庆生。姑祖母方才所言,是教导璨儿要谦逊明理,不能仗着受宠爱便骄纵妄为,璨儿明白,璨儿遵照姑祖母教诲。”

“果真长大了,说话处事都颇有尔父风采,但姑祖母知道,提早散宴,璨儿心中总会有委屈,不如姑祖母就留舜儿在盛王府待些日子,陪璨儿可好?于鹤台动身前,舜儿可是抽出多日空闲,只为给璨儿采买礼物。”

“舜、表姑母真能来陪璨儿?”李璨儿一脸惊喜,忙不迭地起身,紧着几步走到主位前便是屈身行礼,“那璨儿谢过姑祖母,有舜儿表姑母相伴,这是璨儿得到的最好贺礼!”

长公主欣慰一笑,转眼又看向盛王。

这位已过而立之年的男子并不像他的王弟那般英姿勃发,富态体型使得他本身就带有一种远超年岁的成熟,加之其眉眼不俗,又常含笑意,周身气度有着贵人家难见的温和敦厚。

面对长公主投递来的眼神,他自然明白其中意味,于是他抬手作礼,顺理成章地应了下来:“侄儿遵照姑母意思,这就吩咐下人准备烟火器具。”

“如此甚好,不过下人们搬弄器具还需些时辰,伎乐入场又得众人等待……”

麟华长公主话语一顿,这才将目光游移至候在一旁多时的武将身上,

“孤记着,崔郎将骑射双绝、享誉京都,尤其此番回京,途中曾有鸟雀冲撞车马,还是崔郎将一击射杀,不如这般,此等空闲就由崔郎将一展射艺,权当助兴,如何?”

兜了这么大一圈子,现在才点到崔皓羿身上……看来从古至今都一样,老板可以无视员工个人需求,只要有了想法,不管能不能实施,都可以先把员工预先调动起来。

“崔清婉”抚着怀中玄猫,谢绝了侍者引领入席的好意,紧抿双唇观看皇室叙旧现场。

“得殿下赏识,卑职受宠若惊,”

显然比起她克制吐槽下的嘴角抽动,崔皓羿在这种场合下应对得更加娴熟,他神色依旧,语气淡然,

“但若为展骑射,还需空旷场地,此时邀贵客前往后山,岂不更加耽搁?”

“然也,故而孤想,若是要崔郎将以弩代弓,以烛花为靶,在屋内展示,可算刁难?”麟华长公主状似不经意般扫过崔皓羿身后那抹彩衣,她唇角噙着三分笑意,飘飘然补上一句,“云中郡夫人以为如何?”

眉头猛地一跳,“崔清婉”像是被逮到开小差的学生,三步并两步便从崔皓羿身后闪出,她压低头颅遮掩神情,话语利索得有些古怪:

“弓需开臂蓄力,弩需持端□□,此二者技艺相似却不同……今日天色不佳,屋内又依凭烛光照亮,击打烛花恐怕颇费眼力……”

“所以郡夫人是觉得孤在刁难?”

她还斟酌着如何措辞,就被长公主一句直杵杵的话戳了心窝。

真是,这长公主怎么回事?

她应该不曾与这位长公主有过节吧?原身也不曾有吧?没听云岫提起过啊……她唯一能想到自己可与对方扯上关系的,只有她这个桓王废妃的身份了。

但不应该啊,若说对方是心疼李澈,那玄猫将李澈抓伤时,也未见她有怎样的关心;可要是不偏袒李澈,对方何必非要这时来挑她回话?

麟华长公主到底站谁啊……太子?承乐?还是盛王、楚王这俩好大侄儿?

明明是一场为县主庆生的宴会,不是捧杀着让她舞一场,就是诈唬着让崔皓羿射几箭,怎么,他们崔家就这么招人恨?从皇室到世家,谁都想来做点文章。

她强烈申请去崔家祖坟看一眼,那儿风水指定有点问题。

“麟华殿下慧眼识人,定是瞧准崔郎将的本事才有如此提议,妾身短视,只顾心疼兄长一路劳累,这才心中推脱……”

大抵是怕长公主对她言语苛责,崔皓羿上前半步躬身抱拳,截了她的话头:“既是殿下有命,羿自当尽力,若如此小技可博长公主一笑,想必郡夫人也可少些担忧。”

“如此甚好,”麟华长公主满意一笑,未细究二人话语间被模糊掉的劳累人选,只是抬抬下颌,“来人,移烛台,为崔郎将备弩机。”

下人应声而作,随着烛台位置偏移,屋内光影流动,纱幔与楹柱的阴影像舞会上拥舞探戈的情人,擦着墙壁丝滑转过。

即便远在星津渠畔的宾客也注意到此处不寻常,稍加询问,便知晓长公主安排。

弩与烛花,如此巧妙的搭配自然吸引了众人目光,伴着笑谈,宾客们聚焦于调整弩机的崔皓羿和长公主方向,纷纷向空处靠拢。

人群愈发密集,烛台光亮被半围合着,也被映衬得愈加光亮,也愈加微小。

她本该是围观者的一员,可作为现代灵魂,有关精妙射击的节目她见识过不少,所以此刻也称不上翘首以待。

更何况,她对崔皓羿的本事有着绝对信任——从她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被那不容小觑的胸膛说服,像今日这种展示,即便有些难度,想必也不能让崔皓羿失手。

只不过……热闹是他们的。

屏息凝神,她低垂眉眼,悄无声息地、一步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