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转眼便到了新弟子大比之日。

晨钟刚响过三声，所有新人弟子齐聚天玄宗外门与内门之间的问道台。

此时天际刚泛起鱼肚白，执事弟子们正在校验阵法。

天玄宗掌门、各峰首座、长老也陆续到了问道台的高座上。

苏苏、霍政、司凝珏和苏清博四人也早已抵达问道台。

问道台上铺就的青玉砖刻满玄奥符文，苏苏因修为尚浅，符文也只是学了个皮毛，因此看不懂地上的符文是什么。

苏苏凝神细看地面符文，不料神识突然一阵刺痛，身形不稳地向司凝珏倒去。

“苏苏！”司凝珏急忙伸手扶住她摇晃的身躯，“怎么回事？”

霍政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地面：“怕是被地上的符文摄了心神。”

苏苏对符篆阵法的痴迷程度，着实让霍政他们三人侧目。

每次途经符峰，她的脚步总不自觉放慢。

三人早已发现，晨课时她总在纸上无意识勾画符文；路过刻有阵纹的石碑必定驻足；甚至打坐时指尖都在虚空中描摹。

苏清博闻言失笑：“大比当前还能被符纹所惑，你倒是独一份。”

周围几个弟子投来诧异的目光。

片刻后，苏苏缓过神来，耳尖微红：“我……只是多看了一眼……”

“苏师妹，”苏清博忍俊不禁，“这问道台的符纹，连元婴真尊都不敢轻易参悟。”

苏苏闻言一怔——她方才所见的那道玄奥纹路，此刻正在识海中若隐若现……

无人注意到，她指尖残留的一缕灵力正与地面符纹产生微妙共鸣。

“哦！”修真小白的苏苏表示，她不知道啊！

这时，宋夫子手持名册立于高台，衣袂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

“第一试，问心阵——”宋夫子的声音传遍全场，“启阵！”

随着宋夫子话音落下，整个问道台突然为之一静。

“嗡——”

地面上的青玉符纹逐一亮起，金色的灵光如流水般在砖石间蜿蜒游走。

那些原本静止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在众人脚下交织成一朵巨大的金色莲华。

莲瓣层层绽放，每一片上都浮现出古老的篆文。

苏苏突然捂住额头——那些符文在她眼中竟扭曲成了熟悉的形状。

苏苏心里疑惑，这是什么？

宋夫子大袖一挥，沉声道：“众弟子听令——齐入问心阵！”

他手中名册无风自动，化作点点金光没入阵中。

天玄宗新收的百名新弟子同时踏入金莲阵纹，身影却在接触光芒的瞬间各自消散。

霍政三人入阵前，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向苏苏。

霍政剑眉微挑，眼中闪过一丝鼓励的锋芒；

司凝珏抿唇浅笑，指尖悄悄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苏清博温润的目光中带着安抚，轻轻点了点头。

苏苏扬起小脸，冲他们绽开一个甜甜的笑容。

作为四人中年纪最小、修真常识最匮乏的小师妹，她自然明白三位同伴眼中的担忧。

入门半年来，每当她闹出什么修真界的常识性笑话时，总能对上这样熟悉的眼神。

阵法的金光开始流转，霍政突然说道：“记住，所见皆虚。”

司凝珏补充道：“别被幻象吓哭鼻子。”

苏清博最后叮嘱：“若实在撑不住……就想想我们。”

苏苏重重点头，攥紧了小拳头。

随着金光大盛，四人的身影同时被问心阵吞没，各自踏入截然不同的心之幻境。

问道台上空浮现出巨大的水镜，分割成无数画面，映照出每个弟子在问心阵中的景象。

各峰长老端坐云台，面前悬浮着特制的观心镜，可随时关注中意弟子的表现。

——————

水镜中的景象：

霍政置身于一片剑冢幻境，万剑林立。

每一柄剑都在发出尖锐的剑鸣，似在质问：“何为剑道？”

他神色凛然，指尖轻抚随身木剑（宗门规定新弟子不得佩剑），声音清越：“剑即是我，我即是剑。”

话音未落，万剑齐鸣，化作流光没入他体内——竟是直接通过了剑心考验。

阵外的剑峰首座厉剑真尊微微颔首。

司凝珏则被困在烈焰熔炉之中，九条火链缠绕周身。

幻象中传来蛊惑之音：“放弃炼器，可得长生。”

她嗤笑一声，掌心突然迸发出比熔炉更炽热的灵火：“炼器即我道！”

火链应声断裂，熔炉竟被她反客为主，炼化成了一柄火焰锤的虚影。

炼器峰长老激动得捏碎了座椅扶手。

苏清博面对的考验最为特别——百种灵药混入毒草，幻象中的“师尊”厉声道：“错认一味，逐出师门！”

他不慌不忙，指尖青光流转，每一株药材都自发显露出本源特性：“药性相生相克，何来绝对对错？”

竟是将错就错，当场将毒草炼成了解毒丹。

丹峰众长老纷纷起身，眼中精光闪烁，不愧是神农谷的优秀弟子，丹修的好苗子。

三人几乎同时破阵而出，身上都带着专属的灵光，霍政眉间一道剑痕若隐若现；司凝珏手腕缠绕着火灵纹路；苏清博袖口绣着的青莲已然绽放。

三人相视一笑，随即不约而同地望向仍在阵中的苏苏。

另一边——

苏苏一踏入问心阵，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瞪圆了眼睛——九千九百阶白玉天梯蜿蜒而上，直入云端，根本看不到尽头。

“这阵法……该不会是专门针对我的吧？”

苏苏不禁怀疑，这问心阵是不是专门针对她这个体能小白，才会幻化出如此折磨人的天梯考验。

她仰头望着高耸入云的台阶，小脸皱成一团。

“难道……”苏苏委屈地嘟囔，“连阵法都知道我最怕爬楼梯吗？”

这个想法让她欲哭无泪！

回忆起上次打扫天梯的宗门任务，再看看眼前这望不到顶的天梯，苏苏的眼眶不争气地红了。

“果然……”她吸了吸鼻子，“问心阵就是要把人最害怕的东西摆在面前。”

认命地开始攀登，苏苏数着台阶一步步往上挪。

爬到第三百阶时，双腿已经抖得像筛糠，不得不手脚并用。

这下真的是爬楼梯了。

苏苏看着还有无数的阶梯，好绝望啊！

心里大哭了起来，“哇，宝宝好苦啊！修仙了为什么还要爬楼梯？”

这么清新脱俗的考验画面，被阵外的符峰首座、阵法峰长老和掌门尽收眼底。

“嗯……？”几位大能面面相觑，看看其他弟子正经严肃的问心考验，再看看苏苏这边画风迥异的场景，不禁哑然失笑。

符峰首座捋着胡须，哭笑不得：“这小丫头心里最在意的竟然是……”话未说完，就被一阵笑声打断。

只见水镜中其他弟子有跪地痛哭、涕泗横流的；有挥剑斩向虚空、状若疯魔的；有冷汗涔涔、面色惨白的；更有愁眉苦脸、捶胸顿足的。

而苏苏这边……

“呜呜呜……这台阶怎么还没完啊……”她正手脚并用，像只小乌龟一样慢吞吞地往上爬，时不时还停下来揉揉发酸的小腿。

阵法峰长老忍俊不禁：“老夫主持问心阵三百余年，还是头回见到有人把道心考验变成体能测试的。”

掌门眼中闪过一丝兴味，轻笑道：“大道至简，返璞归真。这小丫头倒是……别具一格。”

历经千辛万苦，当苏苏终于手脚并用地攀上最后一阶天梯时，眼前的景象突然如水波般荡漾起来。

“恭喜通过问心考验。”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苏茫然抬头，发现自己竟然还站在问心阵的入口处，双腿甚至没有半分酸痛。

阵外的日晷显示，距离她入阵才过了——三息？！

“这……这……”她低头看着自己干干净净的衣袍，又摸了摸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整个人都懵了。

宋夫子笑着解释道：“问心阵中千年，外界不过一瞬。你经历的九千阶天梯，皆是心念所化。”

霍政、苏清博、司凝珏三个迎上来，司凝珏递过一方锦帕：“苏苏，你擦一下眼泪。”

这时的苏苏这才发现，自己眼角竟真的挂着泪珠——那是问心阵中“攀爬”时留下的痕迹。

“所以……”苏苏捏着锦帕，恍然大悟，“我其实一步都没动？全靠意念爬完了九千阶？”

宋夫子笑道：“正是。”

“所以……”她突然笑出声，“我把自己吓哭了？”

“你们……都看到了？”苏苏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望向三位同伴。

霍政轻咳一声别过脸，但抖动的肩膀出卖了他；

司凝珏直接转过身去，只是红发间露出的耳尖都在发颤；

苏清博最是温柔，刚想安慰，却在看到苏苏发间沾着的台阶青苔时又破了功。

“呜……”苏苏突然蹲成一个小蘑菇，把通红的脸蛋埋进膝盖里，“太丢人了！整个宗门都看见我像只乌龟一样爬台阶！”

司凝珏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怕什么，你可是史上第一个把问心阵变成健身大会的……哎哟！”

话没说完就被霍政用手肘捅了一下。

苏清博蹲下身，温柔地摘掉她发间的青苔：“其实很可爱……”

苏苏从指缝里偷看三人憋笑的样子，突然自暴自弃地站起来：“笑吧笑吧，反正我的形象已经没有了。”

霍政、苏清博和司凝珏三人破阵而出后，不约而同地驻足在水镜前，想看看苏苏在问心阵中的表现。

“这……”霍政冷峻的面容罕见地出现了裂痕，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两下。

作为天生剑骨的他，刚才经历的是万剑穿心的考验，怎么也没想到苏苏的考验会是……爬楼梯？

司凝珏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火灵根特有的暴躁脾气都压不住此刻的笑意：“我还以为她会遇到什么符箓幻境，结果居然是……”

话没说完就笑得弯下了腰。

苏清博强忍着笑意，温润如玉的面容憋得微微发红：“咳咳……苏师妹这考验，倒是……别致。”

作为神农谷传人，他刚才可是经历了百草噬心的考验，哪曾想苏苏的考验会如此……清新脱俗？

三人看着水镜中苏苏像只小乌龟一样手脚并用爬台阶的样子，忍笑忍得肩膀直抖。

“不过……”霍政突然正色道，“能在最朴素的恐惧中坚持到底，这份心性倒是难得。”

司凝珏擦了擦笑出的眼泪：“也是，换作是我，可能早就气得放火烧台阶了。”

苏清博目光温柔：“等她出来，得好好安慰……”

话未说完，就看到苏苏突然灵机一动掏出朱砂笔的画面，顿时又破功笑出了声。

此时阵中的苏苏正对着“禁止作弊”的警告气得跺脚，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表现已经成了全场的快乐源泉。

问道台上，阵法峰长老忍俊不禁：“能在畏惧中坚持到‘登顶'，这份心性倒是难得。”

掌门意味深长地看向符峰方向：“惧而不退，方见本心。这小丫头……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