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澈猛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无框眼镜下那双眸子微微颤动。

他这是，表白吗？

顾澈心脏剧烈跳动，抿了抿唇，一脸认真，思考着该如何答复。

看他那严肃的样子，肖漾理智极速回笼，翘到天上的尾巴连忙收回来，着急解释：“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千万别误会。”

“我的意思是，老板你人很好，很大方，我很感激你。”肖漾举起手，左右摆动，“绝对不是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千万别误会。”

这哪能啊，这可是老板，衣食父母，他哪敢肖想。

肖漾一心慌，脸颊不自觉发烫，泛出淡淡粉色。

顾澈心下了然，他肯定是怕被拒绝，所以用这种方式保住自己的面子。

“嗯。”他点点头，转身继续往前走。

后面的路肖漾一直没再开口，害怕越描越黑

美食街四通八达，早不知其他人走哪去，他们索性发消息通知一声，先回酒店休息。

人潮拥挤的街道上，顾澈走在前面，肖漾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两人沉浸在自己思绪中，谁也没搭理谁。

回到酒店时，金立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肖漾又忍不住得瑟：“看见没，多亏我机智，否则金立的人肯定要来找你。”

顾澈只朝前台方向瞥过一眼，没有说话。

电梯空闲，只有他们两个人乘坐。

按下楼层之后，电梯开始上行，响起极其微弱的“嗡”声，不仔细听难以察觉。

电梯内四面都贴着镜子，显得格外明亮宽广。

肖漾闲来无事，左右张望，突然发现正前方镜子里，顾澈正两眼直直盯着他。

他浑身一颤，抬手搓着手臂，“老板，你这么盯着我干嘛？”

“没什么。”顾澈眨眨眼收回视线，一切情绪隐在镜片光芒之后，“交流会认真听，争取把其他公司的新技术学过来。”

肖漾举起拳头，信誓旦旦，“没问题老板，包在我身上。”

“叮”，电梯到达12层，肖漾挥挥手下了电梯。

电梯继续上行，载着顾澈到28楼豪华套房。

刷卡进门之后，顾澈整个人仰倒在沙发上，在一片黯淡中闭上眼。纷纷嚷嚷的声音不停从脑海深处蹦出来，搅得他心绪不宁。

“难怪顾总喜欢。”

“真的很好吃，你尝尝嘛。”

“老板你真是太好了，谢谢老板，爱你呦老板。”

……

跟这些声音同时蹦出来的，还有那个鲜活的身影。他犯错被抓包时心虚的样子，认错道歉讨好的样子，开心欢喜的样子，臭屁得意的样子，全都历历在目。

回顾人生近三十年，顾澈从没遇到如此牵动自己神经的人，仿佛在他脑子里住下，赶都赶不出去。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喜欢吗？都快把他变得不像自己，这种失控的感觉算不上好。

顾澈深吸口气，闻到西装上淡淡油烟味道，起身到浴室洗了个澡，冷静冷静。

12层，肖漾下电梯之后才想起，房卡在许沐柏手里。没有房卡，进不了门，肖漾在走廊沙发上坐着等。

他拿出手机，准备给爸妈打个电话，却发现手机电量告急。

肖漾望望电梯，琢磨着要不要去老板房里充一下电，猛然想起刚才在美食街嘴瓢的事情。

算了，怪尴尬的。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街道上汽车喇叭声从窗户传进来，等待的时间过得格外缓慢。

一刻钟后，电梯响起，许沐柏一个人出来，很是疲惫。

他没注意到肖漾，刚刷开房门，被人拍了一下肩，吓得一激灵。

“是你啊。”许沐柏推开门，把房卡插进卡槽，屋内灯光亮起。

“怎么了社恐，逛个美食街把你精神气耗完了？”肖漾开着玩笑进屋，把零食放在电视柜上。

许沐柏长叹一口气，坐到椅子上，仰头望着天花板发呆。

肖漾低头闻闻，皱皱眉，打开箱子找衣服，转头进了浴室，很快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二十分钟后，他擦着头发出来，许沐柏还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关切问道：“你不舒服吗？”

许沐柏回过神，深吸口气做好心理建设，决定跟他坦白，“我有个秘密，得跟你说说。”

“秘密？”肖漾眼珠子一转，想起之前的事情，拒绝着：“既然是秘密，那就保守好呗，干嘛告诉我。”

许沐柏摇摇头，语气坚定，“其实，余谦不是我的好朋友，他是我的男朋友，我们是情侣。”

经过刘振峰的事情，他深刻意识到，这件事需要其他的知情者，或许能在关键时刻救他一把。如果今天不是肖漾帮忙，很可能这个秘密就保不住了。

“哦。”肖漾没所谓地点点头，等大脑理解完毕之后，才惊讶张大嘴，“啊？你们是情侣？”

他脑子宕机几秒之后，终于反应过来，“难怪，难怪我看你俩感觉不一般，原来是这样。”

说完，他继续搓着头发，然后找吹风把头发吹干。

许沐柏一直紧张盯着他，看他反应平平，慢慢放松下来。

原来他下午的话是真的，他对他们真的没有任何不好的看法，并不是为了骂刘振峰随口说说。

肖漾吹干头发，把手机充上电，这才坐到许沐柏对面。

“你们之前是一个公司的吧，”肖漾回忆着刘振峰说过的话，好像提到过余什么，“你怕大家知道你们的关系，被公司开除，所以才这么紧张？”

许沐柏点点头，肩膀耷拉下去，“今天要不是你帮忙，可能就被老板知道了。我们好不容易才进Phantom，不想因为这种理由被开除。”

肖漾握拳捶捶自己胸口，一副哥俩好的语气，“放心，我一定帮你们保守秘密。”

许沐柏眨眨眼，有些好奇，“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说什么，这是你的私事，你管别人说什么呢？”肖漾侧过身，横躺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别管刘振峰那种蠢货，他如果还敢来找事儿，我就揍他。”

他毫不犹豫的姿态让许沐柏心生感动，久久没再言语。

酒店的床很舒服，大家一夜好眠，第二天，交流会正式开始。

偌大的会议厅，按照公司地位由前往后排列。Phantom的员工坐在第三排，前面是际星和蔚蓝等老公司。

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一边听台上的人讲话，一边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肖漾神情格外认真，把其他公司分享的新技术思路简略记录，并在旁边附上自己的见解。

顾澈时不时侧头扫他们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

整整接近两天的会议，却丝毫感觉不到疲惫。肖漾像一块海绵，疯狂吸收着新的东西，从而刺激大脑，产生更多新的想法，这一趟收获颇丰。

交流会结束，肖漾跟其他人分道扬镳，坐上了回家的高铁。

许久没回家的小儿子突然大包小包敲响家门，把肖正博和沈韫惊喜坏了，连忙把他迎进来。

肖正博一边系围裙，一边问：“哎哟大忙人，终于舍得回来了，想吃啥，爸给你做。”

肖漾把特产放在茶几上，“随便吧爸，别折腾。”

他把从海市寄回来的特产分成三份，“妈，这是我从海市寄回来的特产，你们和哥哥姐姐一人一份。”

“怎么买这么多，多破费。”沈韫笑呵呵应着，拉着人到沙发坐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我们小漾也是长大了，这么一拾掇，还真帅。”

“你在首都呆得惯吗，累不累，太累就回来吧。我跟你爸和你哥哥姐姐一人凑一点儿，给你在庭西买套房，然后娶个媳妇儿……”

“在家里多好，爸爸妈妈都在，哥哥姐姐也在，有什么事情都能照应，你说你跑那么远……”

肖漾听得皱眉，连忙打住：“妈，我都长大了，我自己能赚钱，房子车子我自己知道买，你不要老把我当小孩儿一样。”

“而且我还不到24，娶什么媳妇儿。”

他这么说，沈韫就不太认同，念叨着：“时间过得很快，下半年你就24，再一转眼，你就28，一混就30，年龄大了就不好找了。”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肖漾捂着耳朵回了房，东翻西找，找出一套以前的衣服换上。

原本他还想着再请两天假，在家多陪陪爸妈，结果第二天一大早，沈韫竟然张罗着要给他相亲，吓得肖漾连忙飞回首都。

知道许沐柏和余谦的关系之后，他们相处自然很多。

周一上班路上，说起被家里催婚的事情，肖漾又想起周末的饭局。他抓抓头发，自暴自弃，“要不然我干脆坦白算了，说我就是一时好面子，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女朋友，也没有男朋友。”

“虽然这么说，肯定会被他们嘲笑……”

肖漾用力搓搓脸，十分后悔自己当初非要好那个面子，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进了公司大门，三人排队等电梯。

看他痛苦的样子，许沐柏拽拽余谦，“要不然，我把他借给你用用？假装一下你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