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文尚未见到赵玉唯,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当他回到学校,听说惠子逢已经离开学校,具体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就算他得到了小说中一直没有参透的秘密,也找不到惠子逢身在何处。同样,他也找不到鹿藏月身在何处。显而易见,鹿藏月被惠子逢带走了。
这座小城突然间失去了他们的故事。
“你得参加考试,今年不会设立补考的机会。要是不考试,这一整年的课程你得重修。”宋时文什么也没有透漏,但当他离开老师的办公室时,那个年近半百的男人看透了他的心思似的,懒懒的这么威胁着。
“那惠子逢会参加考试吗?”
老师发出一丝轻蔑的笑,“你怎么和他比?”
参加考试,这件事一下子把宋时文从那神秘传奇的故事中分离开来。天高任他飞,他宋时文是一个有一生时光去经营的学生。
如此又耽误了一周的时间。他闲暇时间看遍了所有赵玉唯的广告,发现除了电话号码和一串地址之外,没有其他的信息。他也试着搜集惠子逢留在学校里的东西,甚至想要偷偷溜进他的家里,却不想不是被守门人追着跑,就是从悬崖掉落,躺在水边整整三天身体才恢复了正常行动的能力。
只是待他一醒,许多双眼睛瞬间聚集过来。
“你们是谁?”宋时文感到惊慌。只是对方没有回答,强硬的将他送进睡袋,紧紧捆绑,立刻送上了飞机。
他们不回答,宋时文也知道这群人是谁了。
慧家。他们家的人佩戴着独有的徽章。别人很难发现,但是宋时文他再清楚不过。这些信息在太爷爷的太爷爷那本小说里提到过。
如此高度相似,宋时文很难不去相信那本小说实际上是一本自传,并非虚构的故事。
很快,宋时文就知道自己不再需要去证实了。他躺在病床上,周遭昏暗,墙上的时间指向三点钟,只是不知道是下午三点还是凌晨三点。整间屋子里唯一的一扇窗户外面是灰蒙蒙的蓝色。
他明明没有被束缚,但是身体紧紧贴在那金属病床上,用尽浑身力气仍然不能起身。这里布置的像是一个手术室。宋时文很害怕这种昏暗密封的环境,很快就抑制不住的产生了心悸、恐惧,自我毁灭的倾向,只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害怕自己失去理智。
面前的墙壁突然变成透明。大片的光芒猛然闯进来,虽然刺眼,但这让宋时文的心情好受了一些,精神也逐渐安静。
“就把这扇门开着吧。我不希望他崩溃。”
轮椅的声音慢慢靠近。惠子逢的声音还像以前一样,富有磁性,只是说出来的话礼貌又疏离。
宋时文从天花板上的倒影中看到坐着轮椅的那个人是惠子逢,为着他的变故,内心深深的惋惜了一阵,又想到自己被困在这张床上,一定是惠子逢的杰作,又开始说服自己认为这是惠子逢活该。
跟在惠子逢身后的人,是水西。
“这是什么地方?”宋时文希望是自己误会了惠子逢。
“我家。”惠子逢靠近宋时文的床边。
宋时文躺着,努力往下看,才能看见惠子逢那张脸。他受了重创似的,脸色发白,嘴唇发青,漂亮的眉眼依然透着浓浓的礼貌的笑意。
“藏月给你的那颗药,叫作玉汝蓬勃丹,一共三颗。一颗给了你的祖先陶上石,一颗给了你。这是我们慧家的东西,惠家的人一直舍不得享用,先被她送给外人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宋时文急忙插话道,“那我吐出来还给你不就成了?你把我关在这里,是想干什么?开膛破肚取丹之后还能留我一命吗?那样的话我也不会追究你对我所做的事情。”
“这丹药是小事。”惠子逢微微喘了口气。
宋时文听得出惠子逢的身体似乎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一口气说很多话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的他明明是一副健康明媚的样子,怎么突然之间就像得了绝症似的?
“那你说什么是大事?”宋时文迫不及待的追问。要是惠子逢需要他帮忙的话,他绝对不遗余力去拯救这个人的生命。宋时文似乎忘了自己如今处于这番境地,完全是惠子逢的杰作。
“我说陶上石,这个名字你没听说过吗?”惠子逢眯了眯眼,用手捂住了即将冲出口的呕吐欲望,好似被这个愚蠢的人给气到了。
“没有啊!”宋时文显得无辜,“你刚刚说是我祖先,我怎么记得我祖先是哪一位?我爸姓宋,我妈姓齐,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很早就不在了,也没有姓陶的。我祖上又不像你们惠家,家大业大,谁知道陶上石是哪一位?不过,我觉得更重要的事情是,你到底怎么了?慧子逢,你看起来不太好,干嘛费这么多力气和我说话呢?藏月她在哪里?她知道你变成这样吗?要是你……”
预料到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惠子逢有点气急败坏的开口道,“鹿藏月和你没关系,要是你再敢提她的名字,我割了你的舌头!”
宋时文显然不信,甚至觉得好笑,“呦呦呦!电影看多了!我看你是活该!”
“水西!”惠子逢握着拳头让自己冷静下来。
水西上前,捏住宋时文的下巴,逼迫他张开嘴巴,另一只手果真拿来了一个钳子一样的东西往宋时文嘴巴里塞。
水西的眼神不似之前犹如一口幽深的水井,此刻更像是一潭死水,只是呆板地听从命令。这家人的猫腻果然有很多。
宋时文坦然等着,但是水西迟迟没有再前进一点。他和惠子逢四目相对,两人互相看到了对方的试探。惠子逢认输,“好了,水西退下。别伤他。”
“没想到你这么幼稚。”宋时文嘲笑道。
“你要是知道自己后半生将会面临怎样的处境,就笑不出来了。”惠子逢微微表露出他内心深处的高傲,没等宋时文说话,他有点儿迫不及待的告诉宋时文实情。
“你将会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待到我的下一代需要你的心脏为止,明白吗?你现在活着,只是为了给我们惠家人续命。而且是我和藏月的下一代,还笑得出来吗?”
宋时文的确笑不出来了。他试着动了动手脚,仍然不能支配自己的身体分毫。床头的监控设备迅速发出刺耳的声音,宋时文内心的情绪随着这声音形成了一根根针,狠狠的扎着他的心脏。
“别这样。”惠子逢轻轻地拍了拍宋时文的手,“藏月的孩子将来能不能活到老,还要仰仗着你,明白了吗?”
仪器的刺耳报警声果然中止,宋时文释然的笑,“为了藏月的话,我当然愿意。不过,惠子逢,如果你爱她的话,那就不应该让她生下一个没有办法活到老的孩子,不是吗?”
“那对不起了,这是诅咒,不是遗传病。说起我们家这世世代代的诅咒,源头还在于你们家,你不会一点都不知道吧?”
宋时文深深吸了一口气,暗骂一句:真该死!
这故事的因果越来越像小说里的情节。事情已经过去了四千多年,惠子逢还要翻旧账,他该找谁说理去啊!
“别生气。”惠子逢猜透了宋时文的心思,好心劝解,“很快你就可以见到你的祖先了,是不是很期待?”
他会在乎他的祖先是谁?宋时文觉得奇怪。惠子逢拖着不怎么健康的身体专门到他这说些有的没的,目的何在?复仇心理?
“你不是惠及卿!”宋时文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连他自己也震惊于此。后半句话暴露了他的不自信,“惠及卿不应该有后代。”
惠子逢回首微笑,“我怎么会是惠及卿呢?”
果然。宋时文奋起挣扎,尽管仍然不能动弹分毫。但是这次不是观测他身体状况的仪器发出警报,而是那张床发出了人质安全警报。
“我是惠子逢,你不认识了吗?看你这么辛苦,还是安安稳稳的睡着为好。”惠子逢抿嘴一笑。只见宋时文在手边的电脑上操作了什么,宋时文感觉到背部一阵酥麻,接着四肢失去行动力,最后连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
宋时文知道自己陷入了沉睡。他什么也做不了。
水西推着惠子逢的轮椅走出地下洞穴,面前正对着一片汪洋大海,太阳马上就要从海面上升起,早已映的水面一片波光粼粼。
“先停在这里。”惠子逢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空旷的景色让他那小小的胸腔也变得广阔了似的。他最喜欢海。这一点没有人知道,没有人问过。因为没有人想要了解他的喜好。
多么可悲。
“父亲的手术顺利完成了吗?”
“是的。惠先生已经转危为安,完全脱离了危险。”水西生硬的回答。
“这是他第二次动手术了吧?”
“是的。”
“我奶奶她在二十五岁那一年也在国外做过一样的手术,是吗?”
“是的。”
“真是罪恶之家。”海面上的光芒有些刺眼,水西抬手挡着,惠子逢并不领情,控制轮椅转向另一边,“就让我成为最后一个吧。不过,水西,你到底为什么还要回来?”
惠子逢停下来,忽然想起什么,从袖子里拿出那支“铁马观花”,“难道是为了明严吗?你可真有意思。你是我的镇宅兽,除了守护我和惠家,怎敢有别的想法?鹿藏月真是把我们大家都害惨了。”
“和蔼。”
水西发音不清。海风很大,惠子逢没能听清楚,不过这都不重要了。现在他有百分百的把握,水西不会背叛他。
“等我手术成功之后,你就在这里看守着宋时文和他的祖先,这是你往后唯一的使命,知道了吗?”
“是,司坛。”水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