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许肆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她们跟着傅行简去议事厅，在会议桌前坐下，陆续有人带着电脑平板进来，再过一会迟到的人就只能站着。

傅行简在投影仪上准备着什么，大家都等他开口。严云霆扫一眼在场的人，咳嗽两声，“人到齐了。”

傅行简点头，手撑在桌面上，“大家都知道，这个病毒有极大概率是人为制造并有意传播的。”

她不知道。许肆面无表情地盯着白色桌面。

会议室很寂静，只有敲击键盘和屏幕的声音。

“这种病毒，主要通过刺激人体内的激素，从而促使病患的生理不受控制，产生恋爱的感觉，而非病患本意。”

原来是激素的问题。许肆继续听着。

“费洛蒙，会提醒潜在条件最合适的伴侣，这被病患用来选择[对象]。患病的人会最快速度从身边人里选出最合适的[对象]，以便于他们进一步加重病情。”

“爱疫第一阶段会从身体的改造开始，也会刺激血清素，这会让病患在快乐中放松警惕。他们不会察觉到自己生病，只是以为自己好运到来或者真的陷入恋爱。”

这一点，封天南和李因告诉过许肆，艾鸢两个月前突然变漂亮。

的确很难防范。

变高，变白，变瘦，皮肤光滑本来就是很多人都在想办法改变的事，他们很可能在运动、保养、吃药、节食改善。

这个时候变好，他们只会以为自己的坚持有效果。容易快乐的话，就更察觉不到异样了。

许肆盯着傅行简在桌面的倒影发呆。

“然后多巴胺和去甲肾上腺素，会促使病患心跳加快，陷入恋爱感知。抑制食欲，无比兴奋地思考所有关于[对象]的事情。”

“这期间，病患还会产生错误认知和记忆紊乱，他们对恋爱信以为真，并且编出一段完全符合他们浪漫幻想的恋爱经历。”

许肆已经听不太懂了，她是学市场营销的，听这个太为难她。

“此时大脑的片子就可以看出异样。”傅行简把片子投影到大屏幕上。

许肆第一次看病患的大脑图，她几乎以为那是谁的ps恶作剧。因为大脑部位，有一个很浅淡的类似心脏的阴影。

“这还没结束，部分患者的后叶催产素、后叶加压素也会受到刺激，异常增长，造成患者对伴侣的重度依赖，极具忠诚并具有排他性。”

“一旦[对象]做出不符合病患观念里的伴侣行为，有可能刺激患者的过激行为。这一点，在魏可希身上尤其明显，当事人许肆也可以证明。”

许肆已经大脑放空，冷不丁地被点名，抬头看见大家的视线，想起来刚才听见的话，点了点头。

“不过这一部分存在个体差异，有的病患表现为无可救药的黏人，有的病患会攻击自我，有的会攻击[伴侣]。我们面对这一部分患者，需要严加看管。”

“我目前认为病毒的进化还不止这样。有可能会继续出现其他阶段。希望你们尽快做好准备，监管到位。”傅行简毫不在意自己说了什么，下面的人已经吸冷气。

出现这种人造病毒就够诡异了，居然还要继续进化？

“不过也不是全无进展，我获得一点思路，”傅行简调出另外几张大脑，在场的人精神振奋起来，纷纷准备记笔记。

好啊，先抑后扬，原来已经有突破地方了。

屏幕上是另外几张大脑，许肆看不懂。那个病人的片子是太明显了，她可以一眼看出来，现在这几张大脑她看不出来。

“左边是正常人的大脑，右边大脑来自于参加会议的这三位。你们对比一下。”傅行简移开身体，让会议的人员紧盯屏幕。

许肆感觉怪怪的，在场能参加会议的人，不是严云霆这种异情调查局的，就是和傅行简一起来研究药物的，都是高材生，现在都一眼严肃地盯着她的大脑CT图。

自己还没有受到瞩目，自己大脑倒是比本人先行一步。

“发现什么了吗？”傅行简看向一桌的人。

“颞叶和前脑岛，对吗？”李因反应很快，对上傅行简诧异的眼神，露出酒窝补充，“我是郑教授的学生，准备继续做他的研究生。”

傅行简点了点头，同行的话，看出来也不奇怪。

“这三位的颞叶结构和正常人有所区别，从分析上来看，她们更加自我，对他人的情绪反应能力较弱。”

“她们和艾鸢同寝室，许肆在艾鸢之后还经历魏可希，她们都未被感染。我认为可以从这一方面着手，同时也要加强对激素方面的研究。”

许肆毫不意外自己和封天南的结果，但奇怪李因。李因是她们寝室里人缘最好的，大一那会和李因一起走，十步能出来五个人和李因打招呼。

这是自我，这对他人情绪反应弱？

“……所以，你们接下来要配合研究。”傅行简瞥一眼走神的许肆，敲了敲桌。他把个人好友页面点开，放在桌上。

“加好友，等我通知时间。”

许肆和李因扫码，封天南没动，“到时候让她们通知我就行了。”

傅行简也无所谓。

“散会。药研部的，继续留下。”傅行简结束会议，人群散去。

“没想到艾鸢感染，我们三个还能帮忙配合疫苗的研究呢。”李因在一边挑起话题。

“那个傅行简说的话听得我头都大死了。”封天南在一边抱怨傅行简的长篇大论。

许肆一言不发。

封天南狐疑地看向她，“你不会听懂了吧？”

“没有。”许肆摇头，获得封天南满意的表情。

“还好你也听不懂。谁能比李因反应快啊，人家正儿八经搞研发都没开口，李因先说答案。”封天南边走边伸懒腰。

“很明显的啦，只是你们两个都在走神。”李因耸肩。

三个人各自回到自己宿舍，许肆一开门看见隋星来在用电脑。“你回来了？”隋星来问一声，算是打招呼。

“嗯，”许肆点头，瞥见他电脑上正在设计海报，“你们还需要自己做海报？”明星不应该是等着大粉或者工作室发出来就可以了吗？

“助理有事，我就帮他做了…”隋星来尴尬地笑笑。

许肆走过去，海报的操作其实很简单，图都是扣好的，只是排版惨不忍睹。“让我来吧。”许肆自己开店的时候，产品样图都是她自己学的，起码比隋星来这个外行排版好看。

产品详情页和明星封面，不都是商品展示图吗？

“会不会太麻烦你？”隋星来犹豫。

“图都是现成的，排版不费什么事情。”许肆弯下腰，拿着鼠标就开始排版。

好近。隋星来几乎僵硬到不能动，其实明星肢体接触不少，为了上镜明显有人给他腹肌画深线。脸就更不用说了，连特定的衣服有时候也是工作人员帮忙穿。

但，他和许肆是第一次这么近。

他被迫夹在电脑和许肆的中间，高大身躯蜷在一起挤压空间。他能闻到一股薄荷香，那是宿舍沐浴露的味道，她有，他身上也有。

分不清这股薄荷香属于谁，隋星来只觉得它气味如此强烈，清醒又让人晕眩。许肆在用光标将他照片调来调去，他好像那张照片，被现在的许肆搞得晕头转向。

心脏像一面鼓，他一边敲一边被鼓面震得浑身发麻。

许肆在他右边探出身体，他耳朵贴在她衣服上。

这心跳声是她的吗？

平稳心跳被耳尖捕捉到过后，声音越来越大，跳得越来越快。再怎么否认也无济于事，这心跳声原来是自己的。

不要再跳了，会吵到她的。

隋星来下一秒落荒而逃，从椅子上逃走。许肆疑惑地抬头，他努力掩盖，只是笑笑，“你坐着更方便一点。”

“不用，很快就好，”许肆低头快速敲击快捷键，没多久就大功告成，“好了，你勉强凑合着用吧。”

隋星来走过去，“已经比我好太多了。”他刚才的排版根本惨不忍睹。

“你又不擅长这个，”许肆抬头瞥他一眼，“助理有事就让他自己想办法解决，那是他的工作。”

虽然不是有意的，但她在设计海报的时候，瞥见消息弹窗。助理想去相亲，又不想请假扣工资，干脆让隋星来帮忙打掩护，再求隋星来帮忙完成工作。

想借此瞒天过海，身边人以为助理被隋星来派出去，经纪人在国外看见工作内容完成，也不会多想。

多离谱的操作，几乎快爬到明星这个老板的头上了。

“只是一点小事……”隋星来忍不住小声辩解，也有一点委屈。在刚刚那阵心跳过后，他无法接受自己在许肆眼里的形象是怯懦的。

“这次是小事，下次呢？他习惯了，就会变本加厉的，”话音刚落，许肆发现自己的语气有些说教意味，叹口气，“算了，你自己的事。”

反正经纪人发现就会替他处理的吧。自己瞎操心什么。频繁干涉别人的事，只会被讨厌而已。

“谢谢你，海报…还有刚才那些话，都谢谢你。”隋星来何尝不知道许肆说的是真话呢？

但他无法回头了。

揣测别人的喜好，努力迎合别人的期待，是他从小就学会的事。有时候，为了别人的事剥削自己，他反而会从中获得快.感。

因为他人的期待，而抛弃掉自己身上毫不被需要的部分。哪怕是剜掉自己的肉，他也会捧着血淋淋的伤口，充满期待看向提出要求的人。

鲜血，伤口，自我毁灭，只要它们能换来别人的正向回应，就都没有关系。他完全能做到自我灭亡，只要对方给得起他想要的东西。

只可惜，大部分人在两三次相处过后，就会察觉他不对劲，然后疏远他。

隋星来不得不一直寻找新的观众，以便于有人欣赏他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