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肆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口干舌燥,她挣扎着用手把自己撑起来,却感觉到手指尖锐的疼痛。
手指贴了创可贴,打量四周发现房间很狭窄,也很陌生。门口似乎有人观察她的动静,“醒了?”
“嗯,这是什么地方?”许肆回问。
“封闭室,艾鸢刺你的那根针有她的血,你现在随时可能发病。”门口的人向你说明原委。
……
许肆有点想骂人了。可眼下艾鸢不在眼前,骂也无用。这般被封闭起来,如同犯人一般地看管,许肆心里不舒服。可她也能理解,自己被携带病患血液的针刺入,感染可能高达99%。
再放回留置区,根本不可能。
她还以为她只要顺利待够两个月就可以出去了,如今一切都从头开始,在封闭管理的情况下待三个月,也不一定有机会。
“艾鸢呢?她这算犯罪吧?她怎么样?”许肆现在提起这个人是真恨得牙痒痒。早知道会有今天,她当初大一就应该直接搬出去,不和艾鸢扯上一点关系。
“等她病症痊愈过后,你们要怎么用法律处理,是你们的事。现在只是把证据留存,再把她单独监管起来。”
“只是单独关押?”许肆不理解这怎么能算处罚,她现在也是单独关押的。
“她和自己的[伴侣]分离,够痛苦了。”
许肆这才反应过来,对于感染爱疫的人来说,强行分离她和伴侣才是最大的痛苦。这不能让许肆消气,但眼下的确是解决办法之一。
她和艾鸢,一个疑似会病发,一个已经病发,想要去法庭是不可能的。许肆没想把病毒传播出去,一切都要等爱疫被解决之后再说。
心里知道,可眼下的处境还是让许肆憋屈。怒火让许肆越发口干,她去饮水机旁边猛灌一大口之后,才消散一些。
手机还在身上,算是万幸。起码这封闭管理中有一些消遣,不然许肆怕是度日如年。
未读消息99+,是封天南和李因,两个人在群里问还不够,私聊还要问你的情况。
还有一个是许肆没想到的,隋星来。
隋星来的消息是问许肆要不要听他新歌的曲子。
许肆想了想,回复,“我已经被封闭了,不会再回去的。”
隋星来很快就在输入中,很久才发来一句,“发生了什么?”
“有些意外,总之现在会被封闭管理,以防病发。”许肆并不想把和艾鸢的矛盾拿出来说,隋星来也没有倾听她倒苦水的义务。
“好,那等我写完歌词,试唱过后再发给你听。”隋星来很快发来一句,“他们不干涉你的手机吧?”
“目前没有。”
“那……我多来找你聊聊天吧,你应该挺无聊的。而且我一个人也挺无聊的。”隋星来纠结很久,发过来一句。
“好,有事随时都可以找我。”有手机能无聊到哪里去呢,本来就是宅女的许肆想不明白。但想到隋星来一番好心,她还是领情的。
许肆退出去,在疯人院群里发一句证明自己没事。
“真的没事?你都出血了。”李因回复一句。
“我还以为艾鸢要来一个握手言和呢,结果是握手针灸。”封天南在群里嬉皮笑脸。
“目前没什么事,只是封闭管理。至于艾鸢,等一切结束后她会受到惩罚的。”许肆可没打算轻易放过她。
“没事就好,这期间要是有什么异样的话,一定要告诉大家。”李因似乎松口气。
危难之中显露出一丝关心的室友情,许肆想起来以前对她们不算好的印象,有些别扭起来。
聊完天的许肆切出平台,开始刷新其他平台。一条条消息刷下去,许肆眉毛皱起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满脑子都是我的crush。]
[都说恋爱会让人变漂亮,暗恋也会吗?]
[和男朋友在一起过后,好像越来越漂亮了]
[一见钟情过后,满脑子都是她……]
[原来心动真的没有道理,我喜欢上一个完全不符合我理想的对象!]
放在平时,顶多看两眼就过去了,但现在深陷爱疫感染嫌疑的许肆,看着这些消息越看越不对劲。
真的都是爱吗?
真的不是生病了吗?
如果每个发帖人的背后都是一个患者,这一结论让许肆有点毛骨悚然。
每一篇帖子都是一个患者的臆想,评论区的每一个祝福都是加重病情的温床。病患们用语言装饰他们的现实,编成一个遥不可及的美好故事。
再继续想下去,有点危险。许肆打住自己的想法,应该没有这么多外流的病患吧……?而且这些帖子,在以前很常见,她只是太紧张了而已。
许肆觉得是自己的原因,自己被艾鸢刺针,处于对疾病的恐慌之中,才会觉得别人也都是患者。
又过一会,传来敲门声。
严云霆插着兜站门口,让许肆在房间提示铃响起来的时候,出门右转直走去检验室。傅行简会对她的身体做一个检测。
毕竟他们才刚刚提出设想,许肆和封天南她们属于对爱疫抗性比较高的人,此时许肆被感染爱疫的人刺针,是个很好的参照对比。
许肆应一声表示知道,严云霆还有心情开玩笑,“好好配合,回来给你加餐。”他又停顿了一会,纠结过后才开口。
“傅行简他有时候说话直,你当他是个机器,他说什么你做什么,至于别的,你不要放心上。”
“好……?”许肆迟疑地回答。
严云霆说完离开,房间安静下来。
一阵铃声打断寂静,许肆朝门口走去,智能门锁此时已经能打开,她出门直接去向检验室。
通往检验室的路很安静,眼看就要走到头,房间里传来一声爆发性的怒喝,然后一个人怒气冲冲摔门而出,“我不干了!”
他径直离开 门板砸在墙上爆发巨大声响。许肆眨了眨眼,进入检验室关上门。
傅行简坐在电脑后面,表情都没波动一下,好像刚才这个房间里并没有一个怒气离开的人。
“过来血检。”傅行简说着,一边的人员开始准备抽血道具。
除了傅行简,房间里的其他人表情都有些异样。
氛围多少有点微妙,许肆面不改色坐下来,有工作人员刺破她的指尖进行采集检验。
“躺进舱里。”傅行简记录着数据,头也没抬。
许肆照做,这期间她觉得严云霆的话完全是多余的。因为傅行简根本不会说指令以外的话,他没有一句话是闲话。
这也值得严云霆特意交代她不要放心上吗?
一切检查做完过后,许肆已经有点晕头转向,现在她坐在傅行简对面,要接受傅行简一些询问。
“被艾鸢针刺过后晕倒,是晕血行为还是情绪激动?”傅行简在她进入检验室过后,第一次和她对视,确保她的反应真实。
“情绪,我不晕血。”许肆照实回答。
“为什么她会对你产生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傅行简推了一下眼镜,要知道一般患者是对对象以外的事毫不在乎的。
“不知道。但我和她很早就有矛盾,具体在严队长那里有回答过。”许肆摇头,她也不知道艾鸢对她这么执着的恨从何而起。
“醒来过后有什么异样吗?”
“口渴,别的没察觉到。”许肆摇头。
傅行简笔顿了顿,“别的呢?”
“什么别的?”许肆茫然。
“你就没有情绪上的变化吗?对艾鸢产生强烈的恨?你就不想报复回去?你们积怨已久,你之前没想过报复,被她刺针过后也没有想过吗?”傅行简的问题开始有些敏感。
他直视许肆,旁边人员暗暗叫苦。许肆本来就是高风险病发的对象,一旦病发情绪变化极端敏感。一般人还不愿意被陌生人这样挖伤疤呢,更何况怀疑中的病患。
他们是真担心许肆随时爆发。
“等一切结束过后,我会搜集证据起诉她的。而现在,我做不了什么。”许肆神色平静。
“是做不了还是不想。在大学期间你对她的行为具有主观攻击性,而现在你却收敛很多。”傅行简眼睛眯起来。
“你想说什么?”许肆直接挑明。
“你有很大概率病发,并选择艾鸢作为[伴侣]。”傅行简写下一行笔记。
许肆愣了一下,然后思考起来,摇摇头,“我觉得我目前没有这种现象。我没有像大学一样展开行动,是因为现在有限制。”
“怎么证明?很多人病发的时候并不知情。”傅行简反驳得毫不留情。
“那就交给时间和检查。毕竟这种病,根本藏不住特征的。”许肆知道这种病的确很难察觉,而她现在是高风险人群,傅行简对她的质问很正常。
傅行简没说什么,让许肆签完字确认回答过后,让她离开。
旁边有工作人员松口气,“刚才那些问题,真怕她一下子病发。”
“她暂时没生病,”傅行简皱了皱眉,“那些问题足以让病患情绪波动,但她没有。”虽然许肆的平静也不正常,但起码证明她还不是病患。
爱疫患者受不了一丁点的刺激,无法接受他人的质疑,尤其是对病患[伴侣]的质疑。
“那小方那边……您打算怎么处理?”有人试探着问。小方,就是一开始负气离开的那位。
“他自己说的,他不干了,”傅行简整理资料,“一个医药从业者,情绪管理还不如一个高风险病人。他不适合在这里工作。”
傅行简带着资料离开,留下一行人面面相觑。虽然听着很有道理,但他们自己也不能保证在傅行简的言语下能保持冷静啊。
来这里进行研发的都算得上佼佼者,小方年轻气盛,做事毛躁了一点但很快就改正。
但他的改正还是遭到傅行简毫不留情的批评。傅行简无论专业、经验、还是经历,都全方面碾压小方,他面对小方的错误近乎审讯式的指责,把小方骂得哑口无言。
从最开始的愧疚,到羞窘,再到疑惑,然后生起反抗心理——不过一点小错,他及时改正过来,也承认错误,至于指责到这种程度吗?
一个怀着热心肠的年轻人怎么受得了这种批评,当场负气离开。
几个留下来的人员对视一眼,互相叹气。
看来,在傅行简手底下工作只能自求多福,不要犯错,要不然,就心理素质强大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