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肆现在算是能在留置区四处行走,理论上她还能回家,但碍于傅行简工作时间太长,且她家离这边还有一段距离,许肆选择暂时住在这里,挪到药研部的宿舍区。
许肆一打开门遇见隋星来正在吹头发,他没穿上衣,黑色碎发被揉得四处乱翘,发梢上的水珠滴落,化作在漂亮肌肉间滑动的一点晶莹。
“你怎么——”还在惊讶许肆为什么会出现的隋星来,很快意识到自己上半身什么都没穿,背过身去,“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会回来。”
他只是想着宿舍没人,所以干脆把湿透的体恤脱掉,等吹完头发再穿新衣服,结果就刚好遇见许肆。
“我回来收拾东西。”许肆关上门,虽然出现一点乌龙,可隋星来不是故意耍流氓给她看,所以许肆没什么被冒犯的感觉。
“你收拾东西去哪儿?”隋星来从衣柜里翻出衣服套上,然后问她。
“要去帮忙。”许肆带来的东西本就不多,三两下装进行李箱就已经整理完毕。
隋星来抿唇,他不喜欢有人当着他的面收拾行李。
“以后,还能给你发消息吗?”隋星来询问,眼前的画面隐约重叠到一些他不想记起的回忆,他有些晕眩。
“你不是有在发吗?”许肆瞥他一眼,她被封闭的时候,这明星不是还发给自己一段音频吗?
难道不是给她解闷才发的?她又像以前认识艾鸢的时候一样自作多情了?
不一样的,之前发消息,他看着她还留在宿舍的东西,内心笃定她还会回到这里。现在她带着东西离开,他们那点浅薄的交际有可能不足以支撑他们日后的联系。
他和很多人都是这样,相处得很好,一旦中途有人离开就擦肩而过,再也不会联系。
“总要问清楚,我害怕你被打扰到会不开心。”隋星来露出无害温和的笑容,加上有点困扰的轻皱眉头。
“觉得困扰的话,我会删除好友的,”许肆顿了顿,补充一句,“不过我要给药研部帮忙,不一定能有空回你信息。”
“没关系,我们有空的时候回对方消息就好。”隋星来觉得许肆能解释就已经是意外之喜。
毕竟一开始见面,许肆连看见他哭都无视路过,现在能提前和他说她没空及时回复。看来,他的示好也并不是毫无效果。
许肆觉得眼前隋星来似乎自己振奋起来了,奇怪地多看两眼。
严云霆步子迈得很散漫,但间距很大,转眼就出现在宿舍门口。许肆看见他就知道这是无声催促,提起行李跟着离开。
严云霆带着许肆四处熟悉情况,主要是熟悉药研部那边的房间。傅行简和她就一墙之隔,放下行李过后,严云霆用手直接把她拐到隔壁。
傅行简正在进食。
他房间很简单,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都没有,桌面是堆积如山的资料,在桌面腾了一小块地方用餐。
他面前摆着一大块煎鸡排,旁边盘子里是一些水果,面前摆着一杯燕麦。经典的生命维持餐,他吃得非常快,机械重复着咀嚼的动作。
许肆确定傅行简绝对不适合的职业是吃播,毕竟看他吃饭看得自己都没有食欲了。
“人我给你带过来了,住你隔壁。”严云霆一屁股坐椅子上,从傅行简的水果盘里拿个番茄丢嘴里。
“嗯,”傅行简继续吃饭,“我支付报酬,希望你能一丝不苟地完成这份工作,这是公平的交易。如果你不能按规定完成工作,我会进行复盘和扣薪。”
“挨骂就挨骂,还说那么文雅,”严云霆耸肩,转着底下的椅子面对许肆,“我们给你的薪资很高,因为有一部分是精神损失费。”
“什么?”许肆看着严云霆。酬劳确实很高,一小时三位数,还不包括任务附加的薪资,她还以为这是因为工作风险高呢。
哦,她是绝缘体,这项工作对她来说没有风险。
“你面前这位,”严云霆撇嘴,“骂人不留情面。你要是受他委屈就来找我,哥给你开导开导,但你别尥蹶子。他现在要是被感染,我们可就愁了。”
至于吗……
许肆刚想这么说,就想起来那天生气离开的工作人员,“我的性格,似乎不适合这份工作。”
不管怎么看,曾经对艾鸢犯下过错的她,都不是一个受气的人选。
“你很适合。”傅行简用旁边面包把盘子上的沙拉酱擦干净吃掉,现在这个盘子光洁到好像刚洗过。
“天天吃这点鸟食,难怪我妈念叨你念叨得我耳朵起茧。”严云霆翘着二郎腿,一边吐槽傅行简,一边翻开桌上的资料。
“你说这病什么时候才能弄好?”严云霆看着资料上的各式分析图,根本看不懂,转头仔细看文字,发现他晕字。
“目前情况来说,不太乐观,”傅行简皱眉,“它的传染性太强,而且我们只是通过常规的消毒方式进行预防,说不定它的传播方式还有别的。”
“再怎么传播,都是□□,皮肤,呼吸道这些吧。我们已经防护得很严格了。”严云霆想不出来病毒还有其他的传染方式。
“正因为如此,我才怀疑有别的传染方式。”傅行简洗碗过后擦拭双手。
“听不懂。”严云霆双手一摊。
“大家防护得很好,可依然有大量感染群众,所以一定有疏漏。要不是就是防护,要不然就是病毒还有别的传染方式?”许肆倒是能猜到傅行简想说什么。
“我就说你适合这份工作。”傅行简算是默认许肆的猜测。
“而且,”许肆有些犹豫,“我最近上网,发现很多和恋爱有关的帖子,热度都非常高,出现程度频繁。可能依然有大量潜伏期的群众在外面传播。”
“早就应该公开的。”傅行简抿唇,显然不悦。
“我知道你的想法,但这事怎么公开?”严云霆摊开手,“你去大街上告诉大家,有一种病得了会变白变高变得更好?”
“第二阶段还不够严重吗?刘可云至今还被绑在床上挂营养液。因为她见不到隋星来,想寻死。”傅行简有不同看法。
“但这也是因人而异,”严云霆站起来,“艾鸢和她男朋友付迟辛,双双感染过后,两个人如胶似漆。第二阶段的病症因人而异,你怎么保证大家不会为了第一阶段的好处去赌?”
“要是他们为了变美变高变白,去赌第二阶段影响不大,主动去感染呢?”
傅行简瞪大眼睛,从他表情很容易能读出来他的想法:怎么会有这种蠢货?
许肆之前和他是一样的想法,但想到艾鸢,她只会沉默。
如果有这样一个机会摆在深受情爱之苦的女性面前:让你的男朋友生一场病,他会变得更高更帅更专一,代价是有那么一点概率会让他在爱情里更容易过激。
如何选择呢?哪怕选择生病的人只占一成,把基数定为一座城市的人口,这个数量也足够吓人,更何况病毒还会人传人。
人们不满意容貌,所以整容;不满意身高,所以断骨增高;不满意皮肤,所以激光美白,不满意近视,所以激光。
现在,只是一次生病,不需要付出任何时间、金钱、毅力,只需要生病就可以满足愿望。
哪怕第二阶段好像很吓人,但有概率和心上人终成眷属啊——甚至,主动去感染心上人的话,说不定就能真的在一起。
这么一想,简直全是好事情。
而且,大部分人也不会相信自己在第二阶段会变得过激,那不是还有温和的例子在吗?自己肯定只是默默忍受相思之苦的好人啊。
许肆知道没有足够惨重的代价,根本无法阻止人们冒险的冲动。
公开之后,主动感染这件事,搞不好真的会出现。
或许是因为许肆外表看上去情绪太过稳定,她偶尔会被人当做吐苦水的垃圾桶。她有一个学妹,脸上有大面积胎记,哪怕学妹从小学习优异,歌声优美,也无法把人们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开。
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变白过后可能让这块胎记消失,许肆觉得那个学妹一定会毫不犹豫主动感染,甚至变成刘可云都无所谓。
因为她早已被外貌折磨到疯。
反正都是疯,生病疯掉有个正当理由的同时,还能如愿以偿。
许肆这个时候才稍微理解一点,为什么明明已经出现刘可云、魏可希这种偏激案例,却依然控制病情不公开。
真的有人会去主动感染,而且数量绝不在少数。
到时候,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许肆喃喃道,就算一直瞒着,也瞒不了多久的。
爱疫传染性太强。
“所以,我们急需疫苗。”严云霆看向傅行简。
只要疫苗研制出来,哪怕有人去主动感染,他们也能进行医治,甚至强制打疫苗植入抗体。
“我知道了。”傅行简抿唇,这形式比他想得还要紧张。
他要和舆情抢时间,在舆情爆发之前,甚至爆发的时候就能拿出来有效针对的药剂才行。
“行了,你也别压力太大。天塌下来,还有上头那批人顶着呢。横竖这病目前只影响记忆情绪,比起那些等死的病好多了。”严云霆拍拍傅行简的肩膀。
许肆觉得严云霆没安慰到傅行简,因为后者很是嫌弃地看一眼自己的肩膀。
“走了,你们两个好好研究吧,反正我是插不上手。”严云霆说完就走,留下许肆和傅行简面对面沉默。
很快一个电话打过来,傅行简接电话,“老师,您找到了吗?”
“好,我知道了。她们的血液我都检测过,都还在潜伏期,还是希望能从外面找人手进来。”傅行简很快挂电话。
这毫无疑问,是还在托导师找人手。
许肆起了好奇心,“像我这种体质的人,目前有几个?”
“封闭区里就你一个,”傅行简揉揉太阳穴,“你当初为什么不报药学专业?”这样他就不用这么苦恼人手问题,他能把面前这个绝缘体当驴使唤。
“对理科一窍不通。”许肆无可奈何,其实她文科也一般,但文科下限高。
傅行简第二次,摆出[怎么会有这种人]的表情。
许肆意识到,傅行简其实不说话的时候也在骂人。他那张脸一旦没什么表情甚至是负面情绪的时候,会显出一种高智商的刻薄,无情剥夺别人平庸的遮羞布。
这张脸骂人真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