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主意刚定,子妭便捧着书殿中那轮虚度尺恭敬地站在春花床边。她满目忧愁地望着面色蜡黄的春花,再看凌澜面上也毫无血气,便知凌澜必定已经竭尽全力救治过春花:“大人,或许……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凌澜不语,只启动虚度尺。齿轮一快一慢转动不久,敖义和索琨二人便现身于春花床榻边。
“她这是怎么了?”索琨只望一眼不省人事的春花,即知她情况不妙。
“怪我。”凌澜把陪春花练习默术一事悉数交代清楚。
索琨听得心颤:“大人,您怎么能教她这些法术呢?先不说她能不能学会,只凭她如今的法气储备,根本无法满足这些高深法术所需的力量呐。”
“是啊,凌澜,你再心急也不能拔苗助长嘛。”敖义语重心长说罢,转向索琨:“不过话说回来,春花练的是意念驱动之法,凌澜对此法却不甚精通,恐怕无力传授春花意念驱动下的默术法则,也不知,春花练得这些意念驱动的法则从何而来呢?”
“呃……”索琨一时尴尬,又知世事瞒不过敖义,只得坦白:“没错,我的确多次帮春花修改完善过她琢磨出的这些默术法则,这是我研究意念驱动以来改过的最完美的法术法则。你们也知道,一般修练意念驱动的法师极难达到春花如今这种法气境度,要使用默术这种高级别禁锢术的更是几乎没有。所以,当春花请求我帮她完善这些默术法则时,我真是前所未有的激动和兴奋呐,我毫不犹豫就答应帮她的忙。”
凌澜恳切地望着索琨:“既然您对这些法则了若指掌,想必定有破除春花困境的办法吧。”
索琨却摇头叹息:“很抱歉,这默术法则已然耗尽我对意念驱动之法的全部知识,我尚未能创编出其破解之法。”
三人再度陷入僵局,房间里一片死寂,连半点呼吸声都听不出。
“凌澜,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即便我们有破解此默术的办法,也未必能唤醒春花。”父亲敖义的坦白几乎将凌澜最后一丝希望击碎。
凌澜艰难地点点头,满目苍凉地望着春花。
“校长先生,您能说得明确些吗?”索琨不明其理,担忧问道。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春花应该是被默术反噬才陷入昏迷。但是,被默术反噬只是春花陷入昏迷的一个引子而已,真正困住她灵魂的,是原本就埋施在她灵魂力量中的一道封魂术。”早已知晓一切的敖义并不避讳索琨,仔细解释:“我们若想要唤醒她,就必须破除那道封魂术。只要封魂术被解开,反噬于她身的默术的影响也会随之消除,她也就能醒过来了。”
“封魂!”索琨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得看向敖义。
“很抱歉。”敖义无奈地摇摇头:“我主修水系法术,对于破解封魂术实在无能为力。”
两位长者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凌澜。
凌澜沉沉望着春花,半晌才道一句:“我必定能寻到破解那封魂术的办法,只是,这需要时间。”
熹微晨光从窗帘缝隙溜进来,在春花脸颊上凝出一层银霜。水晶灯的暖光流淌过她微翘的睫毛,为她的面容绘上些许柔美的色调。
凌澜伸出手指又悬停,终究只敢用指尖轻拨开春花搭在眉前的发丝。
凌澜指尖轻落在春花眉心,一抹如珍珠般大小的阵法缓缓掩于春花苍白的皮肤之内。如此,凌澜不仅能随时感受到春花身体状况的变化,还能延绵不绝地为春花注入法气,滋养身体。
凌澜恭敬地看向两位长者:“抱歉,因为我的疏忽给二位添麻烦了。”
索琨怅然一叹:“为师今日帮不上忙实在抱歉。他日若有需要,你自来寻我,我当竭力相助。”
敖义眼尾的皱纹里埋藏着重重担忧,往事一幕幕从他水蓝的瞳孔流过,却只能在临别前叮嘱一句:“我的孩子,量力而行。”
凌澜目光与老父亲相撞,死寂的心绪荡起微微涟漪。他向父亲献出一个安慰的笑容,点点头道:“您放心,我有数。”
敖义与索琨各自施法,眨眼间离了凌澜宫殿,徒留凌澜呆呆地坐在春花床边,不知天明,不知夜深。
……
然而,春花地思绪却并不像她昏躺着的身体那样平静。在她的视角中,她的身体正漫无目的地飘在一个如多彩极光般的空间里。
反正什么也做不了,春花只能懒懒地躺着,任由身体在不断变幻的光流中悠然穿梭。
当一缕光束毫无感觉地从春花额头的肌肤滑过,空间内多彩光束忽然快速变换起模样,凝聚出若干似图非图、似字非字的符号来。这些符号胡乱悬浮在春花周围,忽远忽近、忽明忽暗。春花仔细辨认许久,才从一堆乱序符号中读出些许类似上古符纹的意味来。
数百符号之中,春花认得的不足五成,且这些符号并不是有序连成法则,即便春花苦思许久,也未能破解其中所含道理。
“唉——”春花心中忧叹,不由得自嘲起来:“这人生,看似处处逢生机,实则处处皆死局。”
无奈,却也无所谓。
春花继续懒懒地任身体飘悬,任那些毫无规律可循的符号从眼前缓慢浮过。
无意地看了许久,春花渐渐发现,有一个花样符号一直停留在她视线的正前方,好像并未随着其他符号洪流一起移动。
那花样符号距离春花不算很近,她只能大致看见符号整体上看来与木系空间图腾彼岸花有些相似。
看着那轮花心居于正中,三簇花瓣以花心为中心均等分向外延伸绽放的花样符号,春花细思:“极界彼岸花,因其花叶不相见,寓意阴阳不相会,又因一花分三簇,一簇通生门,一簇通死门,一簇……”
凭春花现今所学,她一直无法理解花中第三簇的含义。但考虑到往日里无论是木系法师额间法识,还是各类旗帜徽章,彼岸花图腾均以侧视图显现,极少以眼前这般完美规整的俯视图模样出现,春花觉得这不寻常之中必定另有蹊跷。
“莫非是无尽轮法……”春花结合《创空圣史》扉页上那句“生灵万物,生于明善,亡于暗恶。明暗相汇,善恶相辅,为极界运行之基”而大胆猜测。
她瞪着双眼看着那花样符号,使出浑身解数想要离花样符号更近些,企图将花样符号看得更清楚些。怎奈她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只一直与那符号保持着不变的距离。
“相对于我,它果然没动。”
据此,春花更加断定这花样符号就是她破解眼下困境的钥匙。
“太远了,看不清。”
然而,别说使用金兰羽移动,此刻的春花就连她自己的双腿都无法驾驭。
她死盯那花样符号,满脑子都只想着:“靠近些,再靠近些。”
心无旁骛以达心神合一时,远处的花样符号竟闪现于春花眼前,吓得春花心头一哆嗦,不禁思索这符号是如何能深知她心中所念的。
春花仔细端详距她不过半臂之遥的花样符。
如她所料,果然是彼岸花图腾。
花样符号细卷的花瓣上盘密交错镌刻着一些纹路,仿佛一幅精美绝伦的雕版线条画作,只可惜符号全身是枯木所制,看起来了无生气。
春花认真辨认纹路走向,尝试着从中看出些法则端倪。
然而,辨认许久,花瓣上的纹路断断续续难连成线,更难以拼凑出完整的符纹或法则来。
春花不由得冷嘲一笑,心中暗想:“不知这一次,老天把那绝处逢生的机缘又藏在何处了呢?”
一筹莫展之时,花样符号竟如风车般高速旋转起来,刻在细长花瓣上断断续续的线条在转动过程中忽闪忽闪发出些许青蓝的微光,巧妙地谱写出一篇书写规整的法术法则。
春花赶忙把浮于眼前的青蓝法则尽数默记于心,生怕花样符号停转后连同这法则也消失不见,而致她错失自救的机会。
……
将青蓝法则烂熟于心后,春花方知,这一篇青蓝法则乃是一套完整的由上古符纹与现代简化符纹完美嵌合而成的封魂术法则。
此封魂术法则中不仅包含着厄术法则,内里还精确嵌入两套其他她不知何名的法则。
其中之一,春花愿称之为“化力法则”,即可将外界强破封魂术时施加的法术力道尽数卸去,转化并吸收入此封魂术中,使其成为推动封魂术运转的动力。春花推测,此法则大概是探息术、防御术和焕奕术精巧融合而后形成的。
其中之二,春花愿称之为“自辨法则”,即可根据被封魂生灵的灵魂力量的变化而自行调整封魂术法则,使封魂术能更好地与生灵灵魂力量契合,以便于更牢固地封禁灵魂力量。春花推测,此法则大概是探息术、幻形术经演变与融合而形成的。
春花所学有限,并不能将青蓝法则悉数破译。反复推演之后,她也只能读通法则中八成道理。
不通全理,便难以寻出解困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