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生辰宴至，越尽山带着林公子高调入宫，沉重的马车跟在他们后面缓缓前行，上面的贺礼主打一个华而不实。
林公子说了，反正送什么皇帝都不会喜欢，随便送点过得去的就行了。
这么不喜欢他，皇帝不会是仙界的人吧。
越尽山暗自腹诽，在生辰宴上见到了熟悉的贺景蕴。他身边还有两位同科进士，就是今年的榜眼和探花。年纪都比他大一些，一身懵懂天真的书生气。
殿试过去不到半月，一甲三位进士也被特许进宫参加生辰宴。
见到贺景蕴，越尽山觉得心里安稳了一些。有外人在……皇帝至少得顾及一下面子吧？
一回头，林公子不知何时坐到了林相身边，两个人眉眼相似，如出一辙的温和礼貌，并且拒人于千里之外。
“……”
太子默默无言，坐到了自己的位置。
越尽山还真是有些不习惯这觥筹交错的场合。不过好在大家都不敢违逆太子，也不敢亲近他，生怕这个同皇帝亲情不算亲厚的太子哪一天倒台连累自己。
然而很快，林相带着林公子过来同越尽山说话。他对这个奢靡荒唐的太子显然还很有期望，几乎是热切地看着越尽山:“太子殿下，小儿在府上叨扰数日，不知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
越尽山一挑眉，谁叨扰谁？
林公子站在父亲身后，一张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越尽山笑眯眯:“我和林公子一见如故，从前在书院念书也多亏了林公子照拂。林公子在东宫每日伴本宫读书，细心周到，才华横溢，相见恨晚呢。”
林相果然十分欣慰。
他又忍不住问越尽山最近看了些什么书。
“啊？最近在看什么书？这，这个……”
这下确实问住了。
好在还有林公子。
林公子冷淡而准确地回答林相，两人自己编了个太子在东宫勤学苦练忧国忧民的梦，终于心满意足地结束寒暄各自落座了。
很快，皇帝身边的刘公公高呼:“陛下驾到——”
老皇帝拖着逶迤的仪仗，带着他的一后一妃，来到了殿中。所有人跪伏在地，高呼万岁。三人落座，管弦丝竹巍巍响起，伴舞的美人在堂下婀娜多姿。
在这样的奢靡金玉之中，越尽山也忍不住恍惚片刻。
殿中所有的冲突和刻意的冷淡渐渐消弭，遥遥与林公子对望，他的眼神都温和不少。
皇后是一个爽朗大方的人。
这很稀罕。
一般而言，只有开国皇帝的发妻做了皇后，才会有些别具一格的性格。而之后的皇后，需要拥护皇权，要从世家贵族之中选最贤惠的最聪颖的，可以有心机但是最好是不能有性格的。
她几乎喝酒如喝水。
“陛下今日寿辰，臣妾和贵妃妹妹一起恭祝陛下河清海晏，江山永固。陛下万岁万万岁。”皇后端起酒杯，与贵妃一同站立，犹如双生姐妹，一饮而尽。
老皇帝身上的腐朽似乎也被这喜气冲散，点头道:“皇后和贵妃有心了。快坐吧。贵妃不是有头疾吗？别吹着风了。”
在座的所有人开始敬贺陛下，献上寿礼。皇后还赐了林公子一壶酒:“太子年纪小，玩心重，有林相家的孩子一同陪着读书，真是好事。”
老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问:“太子近来终于知道勤勉用功了？林相居功至伟啊。”
林相和林公子惶恐起身，连道不敢。
越尽山反而没什么动作，只是笑嘻嘻和皇后说:“是啊母后，多亏了林公子的督促。我听说母后宫中有一些上好的墨，不如就赐给林公子吧？”
皇后和贵妃对视一眼，无奈道:“太子，你也太小气了。林公子帮的你，怎么不该你赏人家？惦记我们的东西做什么。罢了，你既然想要，等会你挑一些，让人给你送过去就是。”
越尽山和林公子起身谢恩。
皇帝看着他们其乐融融，却一下开始揣摩起皇后和贵妃的母族，似乎近来和林相走的也很近。
酒宴过半，林公子面前的酒壶已经空了。
林公子在座上面色渐渐绯红，起身离席。
是醉了吗？
越尽山下意识跟上去，有些担心他出意外。
虽然知道了林公子就是蛟龙，但是他现在看上去就是一介凡人，比蛟龙弱很多啊。
越尽山远远跟着，林公子走路稳稳当当，在路过假山时扶了一把，站了一会。就在越尽山想上前时，他又目标准确地转向了旁边的偏殿，直接推门进去了。
是有人会面吗？
越尽山有点好奇。
等了片刻，毫无声息，越尽山才又上前去。他附耳在门边，听着里面静悄悄的，有很轻的声音一起一落——越尽山跟着学了一下，发现是里面的呼吸声。里面的人也靠在门上，正在深呼吸。
突然，大门打开，越尽山一个踉跄跌了进去。
身后的门迅速关上，里面的人敏捷地一边去抓越尽山的头发，一边去绊倒他下盘。越尽山下意识想反抗，想到林公子还是个凡人，又顺从地松下了手上的力道，一下摔在地上，脑后垫了一只手掌。
林公子把他压着，单膝跪在他胸口，咬牙切齿道:“太子殿下，你是不是疯了？”
“你又怎么了林公子？我今天可没有招惹你吧。我还跟着你怕你喝醉了摔跤，真是白担心！”
越尽山挪挪头，把头脑后硌人的手挪开，抬眼看身上的人。他的体重压的越尽山有些喘不过来气。刺杀太子啊？
林公子呼吸急促，一双眼睛愤怒如火烧，不管不顾手抓着越尽山胸口的衣服，在窗棂间漏出的光线里犹如盛怒的水妖:“你把我关在东宫，你母后赐下了药的酒，你们一家人如此母子情深，陛下知道吗？镜山，你就那么想要我？”
越尽山觉得自己呼吸有点困难，大口喘气，双手去抓林公子的手:“什么下了药的酒？我不知道！”
林公子一把抓着越尽山的双手手腕压到头顶，呼吸灼热，是怒极了，耐心告罄，一字一句道:“这是你自找的。你真的玩过男人吗？太子殿下？”
越尽山对他的反应几乎是瞬间明了。
不，不行。
虽然是桃华镜中，可是小太子从前和林公子未必是两情相悦吧？
越尽山不愿意为小太子做主，终于用力掀开林公子。他一下摔在地上，眼神死死追随着越尽山。
越尽山慌不择路:“林公子，你别这样。这都是意外。蛟龙！你醒一醒，这里不是你的蛟龙宫！”
越尽山摸索着捡起地上散落的腰带宫绦，就要往外面走，至于林公子，把他打晕了关起来吧。总不可能在皇帝的生辰宴上让他大闹。边想着，他喃喃道:“林公子，你太过分了。这里是皇宫，本宫是太子，你这是刺杀太子，诛九族的大罪。”
突然，越尽山身子一僵。他的脚腕被一股大力抓住。
越尽山缓缓回头，那张清冷出尘的脸泛着绯红，同样的难以自控的神情，换了眼神竟然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他缓缓靠近越尽山，开口:“小舟，我发情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