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怪异的言语里，卫绛费力地绞清视线，目露凶光。

小谢拍拍手，叹息道：“真是狼狈。”

庄茯悲痛欲绝，紧紧地抱着她的腿，求她住手：“不关他的事，放了他吧。”

小谢蹲下身来，瞧着面前的女子云鬓散乱，金步摇纠缠一团，以及薄红眶中的一片热泪，不知道触动了什么。

这人轻轻呢喃：“你为他流泪……”又羡慕地看向卫绛，真挚极了，“你得到了一个人的眼泪。”

卫绛眸光凶狠至极，却怎么也动不了。

小谢收回目光，朝庄茯问道：“小姐，我有意带他回去做我的夫婿，你肯不肯让给我？”

卫绛陡然脸色惨白，漆黑眸中错愕，悬若秋叶之露。

庄夫人和庄顾亦一时哑然。

庄茯浑身僵硬，只觉得自己满手血腥湿热，分辨不出这一场梦境真假，唯独黏腻的触感教她没有办法忘却。她垂下眼帘，望著卫绛，又哭又笑地呢喃，怎么会有这种事。

是啊，怎么会有这种事？

小谢意识到在场之人无不惊愕，不觉有异，以剑尖挑向卫绛的颈项：“你不愿意？那我只好杀了他。”

庄茯咬著嘴唇，凝住卫绛漆黑英武的眉宇，活着或死去……她极想要他活着，但是他岂受得了这样的羞辱？

这双清婉的眸一直凝视着他，就这样望著，难以抉择……就像这夜色，寂寞地停留。

卫绛怒急攻心，双眸涌起千丝血红，哑声怒骂：“做梦！”

庄茯陡然扑过去，小心翼翼地捂住了他的唇，干透的指缝里重新拥藏他温热的血与肌肤的冰冷。

小谢余光瞥到这一对生死鸳鸯的难舍难分，循循善诱：“你答应，我就先让你们活半年。”

听得条件的庄茯咬破了嘴唇，洇出的嫣红血迹，一点一滴地染上卫绛胸前的衣上，印绣出雪中红梅的凄艳夺目。

不知道什么时候寻过来的温朝凝眉不语，在月门口，似乎也在等待她的抉择。

花木摇摇，起了一阵幽凉的夜风，琼花纷纷扬来，残留一丝恍惚，那花瓣白白的，清逸地从面前飘过，开得还似定情时那般缠绵刻骨。

庄茯垂眸，触及怀里的人眼中狂戾的怒火，纤长眼睫轻合……随即两道热泪扑落，溅湿他的双眼。

没来由的，似读懂了，又什么也不懂。

卫绛只觉脑中嗡嗡作响，地上消融出吞灭衣裳的泥潭，将他掩埋进去，无望地掩埋进去，然而并没有，地上坚硬似冰，将他脸上些许血色一并侵去，只教他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露出一分可怜的荒凉与异样的悲伤。

此时，庄廊大门。

府邸里火光飞舞，疾驰而来的三名老者脸色微变，快步入了庭院，他们顺着倾倒的尸首一路找到了花园，心惊于场景之惨烈。

一到月门，恰巧看到晃动的衣影，喝道：“哪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