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今是猛地睁开眼，侧身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落下一地银白。宁今是垂着眸，瞳孔微微失焦，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梦中回过神来。
他有些艰难地深吸一口气，手腕很疼，好像被人大力拉扯过一样。
或许是因为听了姐姐说的关峤渊的那些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梦到了关峤渊，但是是和记忆里不太一样的关峤渊。
不是初识时真诚可爱的阿玄，也不是后来恢复记忆之后那个冷冰冰的仙尊。
梦里的关峤渊……很奇怪。
宁今是梦到自己回到原来的小屋。
再次看着自己一手经营打扮的这一方小天地，他有些触景生情，一转头，关峤渊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直直盯着自己。
他的头发全白了，又穿着一身白衣，眼瞳呈现灰白色。
如果梦中的自己有自主意识，一定会被他这一身打扮给吓个半死。
可梦里的“宁今是”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对，习以为常般地走过去，牵着关峤渊的手进屋。
时间好像一下子就过去了，明明只是这样简简单单地待在一起，却有种时过境迁，奇怪的安心感。
安心到……好像……不该是这样……
“宁今是”有片刻这样想过，又在下一秒溺在关峤渊急切乞求的吻中。
每当他似乎要想起什么似的，梦里的场景就会发生变化。
某种不舒服的即视感越来越强烈。
直到一声足以撼动整个世界的雷声忽然响起，宁今是猛地一颤，胸口传来熟悉的钝痛。
他被人轻轻抱在怀里，身体冷的止不住发抖。
一根细细的红线出现在他和关峤渊的手腕上，仿佛直接在拉扯他的灵魂。
他好像哭了，又好像说了什么。
梦就此戛然而止。
……
宁今是缓过身体的不适感，苍白的手指攥紧身上的被子，将自己重新藏进被子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人轻轻从被子里剥出来。
宁修摸了摸弟弟微红的脸，眉心紧缩，用灵力帮宁今是检查身体。
“昭昭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宁今是迷迷糊糊睁开眼，摇了摇头，声音听上去很是困倦：“没有，就是困……”
宁修没有检查出什么问题，稍稍松了松眉：“那就再睡会儿吧，哥哥不吵你。”
“不行……我不能再睡了。”
宁今是坐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脸，困意清醒了许多：“我和谢微星还有江恩约好了今日去镇上。”
宁修语气随意：“这有什么，你接着睡，我和他们说一声，下午再去便可。”
“哎呀二哥！”宁今是赶忙拉着他，不让宁修去说：“我已经醒了干嘛还要改时间嘛。”
宁今是本来就属于睡眠质量很好的一类人，脑袋一沾枕头就能进入深度睡眠，午睡水灵灵地睡上三个小时也不会头晕脑胀。
周衡一度怀疑他上辈子是累死的，这辈子来补觉。
在现实世界的周末，每次和朋友约着早上出去，宁今是的身体和灵魂都要做一番斗争，最后灵魂艰难操控身体。
虽然从未迟到，不过久而久之朋友们也就不约他早上出门了。
宁今是也是后来才知道，是他二哥看他早上起来得这么艰难，于是私下和他的朋友们说了换个时间，不许在放假的早上约宁今是出门。
宁今是撒娇了好久，才让宁修不再干涉。
宁修看着自家宝贝儿这次这么快就起来了，还有些意外。
“昭昭现在都不贪觉啦？”
宁今是一边披外套，一边应道：“那当然啦。”
奇怪……他好像记得昨晚做了个梦，怎么想不起来了。
……
“小师兄我们在这儿呢！”
谢微星踮着脚朝宁今是用力挥手，宁今是快步走过去。
看见他身后跟着的宁修，两人赶忙行礼。
宁今是转头对宁修快速走流程：“好了二哥，你回去吧，我们会准时回来的，有事给你传音。”
然而宁修拉住他。
“等等。”
“二哥和你们一起去。”
三道声音异口同声地响起。
“什么？！”
宁修淡淡瞥了一眼谢微星和江恩，两个小弟子立马缩成小鹌鹑样，不敢开口。
“二哥……”
宁今是正要开口，宁修却像料到了他要说什么，抬手轻轻捏了捏宁今是的脸。
“好啦，别皱眉。你二哥我才不是去给你们当监护人呢，我也有朋友，也要去找朋友聊聊天的好不好。”
宁今是将信将疑：“真的？”
宁修笑了笑：“走吧，还去不去了？”
“去去去！小师兄我们先走吧。”
江恩等不及了，宁今是也不再多问。
……
宁修将三人送到镇上。
宁今是问道：“哥你要找的朋友是谁啊？”
宁修摸了摸他的头：“问天阁的阁主，还记得他吗？”
宁今是迷茫地摇摇头。
“不记得了啊……”宁修道：“你小时候，还说过他比哥哥好看呢。”
宁修为此气的一个星期没去找人聊天。
“好了，玩儿去吧。”
谢微星和江恩一人拉着宁今是的一只胳膊：“走吧走吧小师兄，待会儿好东西都要卖没了。”
宁修望着自家宝贝弟弟的背影，直至再也看不见，这才转身前往问天阁。
问天阁阁主看见他来，眉尾一扬：“哟，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弟醒的当天你就会来找我呢。”
宁修接过他递来的酒：“得等我弟的情况稳定点啊。”
阁主点点头，纯黑的瞳孔如深渊般深邃明亮：“不用担心，他的灵魂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宁修看着他：“你之前也这么说，但我弟还不是睡了整整十四年。”
阁主微微一笑：“别生气，我先前就与你说过，这个世界并非真实存在，你、我，你弟弟、宁棠，许多人都只是本体灵魂的一块小碎片，所有经历的劫难，只需当作是一场梦便好。”
宁修没有说话，垂眸看着酒杯中倒映着的自己的脸。
问天阁有预世警世之法，问天阁阁主所说的话，无一虚假。
可宁修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自己相信这么荒诞的事情。
就像之前阁主告诉他，在另一个宇宙，他与宁棠虽有血缘亲脉，却非双生子，且宁棠被家族推出去做了牺牲品，凄惨死去。他疼爱的小弟弟，在那个宇宙更是根本不存在。
宁修无法相信宁棠为了家族忍辱牺牲的样子，也无法想象那个世界的自己该有多废物，才会连宁棠都保护不了。
“你弟弟最近的状态好了许多。”
阁主接着说道：“像是刚来到这里的心境，比之过去，要轻松了些。不过他终究还是要回归本体，和那个人一起。”
宁修皱着眉。
从十岁那年宁今是魂体失散，他找到问天阁的阁主，请他帮忙看看弟弟的命数。
那时阁主便告诉他，宁今是的灵魂并不在这个世界。
往后的每一年，他都会去请阁主看看，直到宁今是昏迷的第九年，阁主说他的灵魂进入了这个世界，但不会回到这个身体，需再等待五年。
这五年，宁家和九霄宗没有中断寻找天材地宝，一直等了整整五年，宁今是才终于苏醒。
可问天阁说他终有一天要离开。
“我现在，真的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阁主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我说过的，宁兄，一切冥冥之中的定数早已有安排，无论你我做什么，都无法改变。”
宁修看见他缓缓闭眼，再睁开后，眼中那种仿佛要见人整个吸进去的感觉消失了。
“我去，刚我又跟你神神叨叨了吧？”
宁修喝了口酒：“嗯。”
“说啥了都？”
阁主一改刚才的坐姿，大马金刀地跨坐着，给宁修和自己斟酒。
“还不是以前那些，什么这个世界都是假的，我们总有一天会回归本体。”
阁主笑了笑：“净扯犊子，这种话也能叫预言？一切本来就有尽头，还用说吗？”
“这跟说你困了想睡觉，饿了想吃饭，渴了会喝水有什么区别？”他拍了拍宁修的肩膀：“听听就行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听着好友这么说，宁修的心里没有方才那么沉重。
“问天阁怎么就选中你这么个不信命数的人成了阁主。”
“谁知道呢，故意整我的吧。”
*
谢微星和江恩听说他们大师兄差点儿就要把时间改成下午，结果被宁今是拦了下来，顿时都松了口气。
“还好小师兄你劝住了！”
江恩眉飞色舞地道：“这场集会可是一年仅有一次的！下午再来，肯定剩不了什么好东西了！”
谢微星也点点头，拿出长长一张清单：“我可盼了一整年，去年让一个独眼龙抢了我的法器，今年谁也别想从我这里抢走一件东西！”
“我就快要突破了，也得准备几件火系的法器。”江恩回头问宁今是：“小师兄你有什么想买的嘛，我和谢微星帮你留意着。”
宁今是想了想，他现在这个身体是木灵根，修为也在筑基后期，但家里早就给他准备了很多高阶法器，其他修为上的东西，好像也不怎么需要，他也不清楚需要什么。
“我就随便逛逛吧，看中了再说，你们仔细挑你们的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