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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罪臣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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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南阁静室,灯影投在窗棂之上,檐下雨丝如织。

夜色深重,府中早已歇息,唯有书案前一盏孤灯未灭。

陆如归坐在案边,眼神凝在手中的一封密信上。

那信纸极薄,以朱线密缠,封口处是一枚微小的暗印,细看竟是一枚“归”字,笔锋极隐,只在烛光下显出一抹褪色的墨痕。

他指尖停顿了一瞬,才轻轻拆开。

信纸展开时几不可闻,只飘下一缕微尘。

字迹极淡,似是用陈墨调水急书,纸上斑驳:

“西庭不熄,北仓尚存。大司旧策,火未尽,银未断。君之名,不止归也。”

陆如归的指节在纸角微颤了一下,眉心紧紧蹙起。

“大司”——这是枢密左使秘号。西庭,是旧枢密院内殿方位;北仓,是其手下暗线常驻之地。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一段久远得近乎模糊的记忆。

那是他六岁那年,父亲穿着黑色长袍,从府中后门快步而出。

夜风中,有女子匆匆将他裹在一件粗布斗篷里,拉着他一路奔逃。马车穿过北市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座他曾嬉戏读书、习礼练字的宅邸,已是一片火光冲天。

那一夜之后,他不再是“官家公子”,也不再姓氏昭然。

他被送往南城一处老账坊,改名换姓,低调苟活,从不言旧事。

“陆如归”这三个字,是后来他自己取的。

“陆”非姓,只取“路”之谐音;“如归”,是他自幼心中最深的愿望。

他希望有朝一日,他走的这条路,能不再是逃亡,而是归路。

只是如今看来,这“归”字,竟不只是愿望,更是命数。

他从不问,也从不讲。

可他知道,他从未真正忘记——那些血火中的名字,那些在朝政间无声消亡的旧人,那枚塞进他手心的小木牌,上头也刻着那个字:“归。”

陆如归睁开眼,目光微沉,将信纸重新叠好,收入案后。

他起身走向窗前,轻轻拨开窗纸。

雨声扑面,山墙之外黑影伫立,冷风卷帘而入。

他看着夜色良久,轻声道:“……你们还活着。”

话音极轻,却似带着某种沉沉的回响。

他知道,这信一旦落入朝堂之耳,他的身份便再不是“谢府户账主事”,而是“罪臣遗孤”,是“枢密旧策之后”,是——“其心可诛”。

若谢宛枝知道呢?

他眉心微动。

她是丞相,是新朝之权。她以他之才为助,却未必能容他之血。

而此刻,一道轻响自门外传来。

“陆公子。”芷宁低声启门,“大人唤你。”

陆如归一怔。

“现在?”

“是。”

他将信锁好,整衣而出。细雨仍未停,庭中灯火微晃。

他随芷宁穿过回廊,沿月阶直入主阁。

阁中灯明如昼,谢宛枝立于几案前,一袭朝服未褪,神色沉静。

她未回头,只低声道:“你也许愿意告诉我,你的‘归’字,是哪来的?”

陆如归指尖微僵。

她知道了。

他站在原地,没有应声,只是轻轻开口:“你……都知道了?”

谢宛枝缓缓转身,抬手摊开,掌心中是一封信——那封信的纸角,赫然是他方才藏入密抽的信纸之一。

陆如归呼吸一窒。

“你、什么时候……”

“在你看之前。”她道,“它落入你手中之前,我已知有密使入京。我只想看,你会不会说。”

他张了张口,一时哑然。

谢宛枝垂眸,将信收起:“陆如归,你是谁?”

她声音不重,却每个字都像落在他心头最深之处。

他闭了闭眼,过了很久,才低声道:“我是……宋衡之子。”

早在北村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这一切迟早要说,谢宛枝总会知道,她知道了,就会厌恶他吧?

罪臣之子,其心当诛。

谢宛枝神色不变,眼底却似有一丝什么,微不可察地动了一瞬。

“宋衡……”她轻声复念,片刻,缓缓道:“旧枢密左使,罪臣之首。”

陆如归抬眼望向她,声音有些哑:“是。”

他顿了顿,喉咙发紧,却仍然说出那句话:

“我没有要瞒你……只是怕你不信我,怕你——”

怕你不要我。

“怕我不能护你?”她打断他,眼神冷了几分,“还是怕我护不了你?”

他哑然无言......她说什么?

谢宛枝静静地望着他,那目光不像责问,更像审判:“你可知,你若是旧人之后,我便是’私用旧党’。你若有半步失言,我半生功业尽毁。”

陆如归脸色苍白,却仍低声道:“若真如此……我离开便是。”

谢宛枝没有回答,只微微垂眸,将信纸再次叠好。

她声音极轻,却落得冷透:“你敢。”

屋中沉得像压了一层雪。

谢宛枝静静站着,目光落在陆如归身上,像是看进他整个人的骨血里。

她眼中没有质问,更像一口深井,冷,沉,压得人动不了。

“宋衡之子,是吧。”

她语调轻,字却极稳,听不出喜怒。

陆如归抿唇,微微低头,喉咙发紧。

她忽然笑了一声,那笑意却不见眼底。

“你小心谨慎,步步退后。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你怕你是谁,会拖累我。怕你的命,是灾,是祸,是不能提的东西。”

“可你有没有想过——”她忽地上前一步,逼近他身前,只差寸许。

“你瞒我,就是不信我。”

她声音压得极低,却每个字都仿佛直接落在他心口。

陆如归一怔,眼神微颤,唇角动了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样的欺骗,她却只是在意他不信自己?

谢宛枝抬手,轻而利落地拽住他衣襟,猛地一拉,将他扣进怀里。

“我可以护你,不管你是谁。”

她眸光沉着,忽地抬手,一掌按住他肩,语气更冷了些,“但你既是我的人——你敢藏一次,我就让你再藏不住。”

她低头,唇印直直落下,没有犹豫,也没有征求。

那一吻极深极狠,带着压抑的怒火,仿佛把他整个人拆吃入腹,把他身上的所有秘密都一点一点咬出来。

陆如归一瞬间连呼吸都忘了,脑中只剩混乱的热与她的气息。

谢宛枝一手扣住他腰侧,力道大得几乎带着警告。

“你记着。”她贴着他耳侧低声道,声音沙哑。

“从你踏进谢府那天起,你的命就不是你自己的了。”

“你是我谢宛枝的人——我让你活你就必须活,我不让你离开,你就得一直陪着我。”

陆如归脸瞬间红得发烫,身子却僵得像石头。他想退,谢宛枝却扣得更紧,几乎要把他捏碎。

“我不会杀你。”

“但我会罚你。”

她抬眼看他,目光里是一种近乎残酷的温柔。

“——罚你今晚睡在这里。”

帘后落下,风声止。

灯火忽明忽暗,案上一页未卷的密信被风掀起又落下,挟裹着情欲与怒意的沉沉落笔。

玉佩撞帘柱一声轻响,腰间结扣被手指一寸寸扯开,陆如归咬唇不敢出声,望见她眸中流转的光芒,心神一瞬间尽被吞没其中,浑然忘我。

烛火燃至一半,帘中静极。

谢宛枝披衣而起,回头看了眼榻上那人,陆如归低头缩在锦被下,露出颈侧几道红痕,唇角染色,睫毛沾着冷汗未干。

她走近,手指轻轻抚过他眼尾那点红,低声道:

“以后有什么事——记得先告诉我。”

“再敢瞒我……我就让如归夜夜想逃,却一次都逃不掉。”

春寒未退,贺府灯未熄。

贺云荀立于书阁窗前,手中执着一卷刚收到的线报,目光却始终未落在纸上。

烛火在他面前晃了一下。

他转头望向案上的茶盏,那茶水已凉了两刻,却仍未动过。

阿喻推门入内,将一封来自谢府下院的密信放在几上,语声轻缓:

“谢府今日送出一封未署名折子,未走正式文书,由内侍手送外院。”

“去查了,是户账主事亲笔所书。”

贺云荀眼神一动,仍未看他,只缓声问:“谁送来的?”

“是咱们安排的外院巡吏。”

“确定是他写的?”

阿喻点点头:“确是陆如归的笔迹。”

贺云荀终于看向茶盏,指节轻敲盏沿,敲了三下。

许久,他方才缓缓开口:“昨夜谢大人未出阁楼?”

阿喻一怔,旋即明白他意有所指,低声道:“谢大人未设外客夜留,一直未出阁者,只有陆主事。”

贺云荀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盯着那杯茶,良久,低声笑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讽刺:

“那他……果然是她的人了。”

他抬眸,望向夜色深处,声线极低,却冷如旧雪:

“我追随她十年,入朝、从政、归宗,立志为她一人所用,如今却比不过一个才进门的‘查账主事’。”

他语气平缓,不带怒意,反而像是一种慢慢升起的静火,沉、冷、且极有分寸。

阿喻不敢作声。

他记得贺云荀在书房曾说过一句话——

“若她肯要我,我便弃贺氏而赘谢家。”

“可若她从头到尾都只是把我当一个用得稳的外臣,那我……便也不会坐以待毙。”

这一刻,阿喻终于明白了他话里的第二层意思。

贺云荀终于将手中那卷线报展开,只看了一眼,唇角便微微抬起。

“李瑾清……动得够快。”

“倒省了我出这第一刀。”

他合上卷轴,转身吩咐:

“传信,朝前我会出声——但,我不帮李瑾清,也不护陆如归。”

“谢宛枝要我站哪,我就站哪。”

他说完这句,走回案前,坐下泡茶,动作极缓。

“只不过……”

他淡声喃喃,“若她真的护到底——那我便真信了。”

“她护的,不是谢府。”

“是他。”

如果谢宛枝护的是家国,是名,是权,贺云荀都可退。但她若只是为了护’他’——贺云荀的眸色更冷——他便绝不会再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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