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包厢门口守着两个黑衣壮汉,看样子像是保镖,见雷菁来了,恭敬问好,往后退了一步让出了房门。
雷菁先进去,苏白跟在后面。
包厢内空调开的极低,苏白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好奇打量起四周装潢。
屋子正中央摆着一组黑色皮质沙发。
沙发左边墙上挂满了滑雪服、滑板和头盔,墙下地板上随意放着些哑铃之类的健身器材。而沙发右边则用屏风隔断,透过屏风隐约能看到靠墙放了一张单人床,上面是黑色的床单被套。
从风格和布置来看,很明显,这应该是雷菁的私人地盘。
“还是威士忌。”雷菁吩咐服务生。
可等她放下头盔,转身回头看见苏白后,顿了顿,对服务生又加了一句:“再送一杯气泡水或者牛奶。”
服务生听明白后,低头敛眉退了出去。
苏白察觉到有人看她,回了个礼貌的社交笑容。
雷菁啧了一声,在沙发坐下,四肢伸展,带着铆钉的皮靴刚好抵在苏白的白色裙边。
苏白收拢了裙摆,挪了挪。
“你真是苏白?瞧着这也不像啊。”
雷菁又啧了一声。
她视线从苏白毛绒绒的向日葵发圈往下,扫过她凌乱的刘海,又顺着娃娃领连衣裙向下,最后停在苏白穿着的帆布鞋上。
雷菁皱皱眉,问道:“你成年了吗?穿这么幼稚?”
苏白低头看了看裙子。
出门赶早八,她从衣柜里随便拿了件衣服就套上了,也没在意美丑。
幼稚吗?她挠挠头。
刚好服务生进来,送来了冰桶、威士忌和柠檬气泡水。
雷菁倒了一杯,自己喝上了,没招呼苏白。
苏白没得到邀请,没乱动,手规矩放在膝盖上,又觉得干坐着尴尬,从自己包里拿出水杯喝了一口。
水杯是透明的,里面的桂花和枸杞浮浮沉沉的,是离开时师母塞她包里的。
“靠,还真是个乖的?”雷菁骂了句粗口,不耐烦地招呼道,“气泡水喝不喝?”
苏白说了句谢谢,但没接。
陌生的地盘,陌生的人给的饮料,她也不敢接。
“行,那就来聊聊改编的事情。”
雷菁也不磨叽,从沙发脚下面抽出一本书,扔给苏白。
苏白手忙脚乱接住,打开一看,封面上写着《真假千金:四个哥哥狠狠爱》。
嗯?
她还以为自己出幻觉了,闭了闭眼睛,再睁开。
标题还是那五颜六色的《真假千金:四个哥哥狠狠爱》,标题下面是作者的名字——“雨田草青”。
这都不用猜,苏白看向雷菁:“这作者是你?”
“不明显吗?”雷菁抬抬酒杯。
苏白想起自家老师那句“据说很有想象力”的评价,无力咽了咽口水。
老师他老人家评价还挺含蓄的哈。
但人家出钱是甲方,内心的吐槽当然不能放到明面上,书也得看过之后才能评价。
专业领域,苏白端正神色,翻开了书。
苏白看书,雷菁摇着酒杯看她。
雷菁从小就有很多梦想。
她22岁的梦想是成为滑雪教练,23岁的梦想是成为背包客,而她24岁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编剧。
这个梦想,对她这样的家庭来说,实在太过简单。
家人为她铺好了路,让邓编剧来带她,进圈后的练手作品就是《大秦》这样的大制作。
雷菁本以为这次实现梦想的过程和以往没有任何区别,她很快就能取得成功,很快就能赢得夸赞,很快就会觉得乏味,再次去追求她25岁的梦想。
但,事情发展却有些出乎意料。
那些骄傲的编剧,夸赞她时,总是带着客气又礼貌的微笑,却在提起“苏白”这个名字时,换上了其他表情。
前辈们说起这个名字时,总是骄傲的,带着笑意的,那些小年轻们谈着这个名字,却是咬牙切齿又带着艳羡的。
和“苏白”这个名字连在一起的,还有“天才编剧”“许国庆关门弟子”“年轻有为”“电影届送财童子”等各种修饰词。
前段时间,苏白和时平的绯闻铺天盖地,于是“苏白”这个名字前面,又多了“时平的女朋友”这个前缀。
出于傲慢和一种奇怪的别扭,雷菁从没主动去了解苏白,也没看过苏白照片。
但她其实是有想象过苏白样子的。
雷菁家世很好,权二代和富三代的结合,她从她那个阶层去想象苏白,认为苏白应该是一个大美人。
杏眼柳眉,善于交际,举止神态大方得体,眉眼间是被富贵浸出的倦怠。
但现实中的苏白偏偏就和她的想象反着长。
圆手圆脚圆脸蛋,眼下的黑眼圈更是让本就只是清秀的样貌大打折扣。
唯一还算亮眼的,就是一身雪白的皮肤,穿着白裙子小小的一团坐在黑色皮质沙发中央,乖巧规矩,纯洁天真,让人凭空生出些暴虐。
她甚至也是不擅长交际的,只局促的坐着,胆子也小,没得到允许,连气泡水也不敢喝。
这人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天才编剧”?
也就这认真看书,对待文字严肃的样子,勉强能和“编剧”挂上点钩。
至于“天才”,那是半点都看不出。
雷菁心思千回百转间,一杯威士忌灌下肚。
她看看手表,不耐烦地催促:“喂,看完了没?”
苏白回神,从工作状态出来,眼里还没收回的冷意被包厢灯光照着回暖了些。
她想打开手机看看时间,却发现没电了。
“多长时间了?”苏白问。
雷菁回答:“两个小时了,现在是凌晨一点。”
这书有一个硬币厚,这么短的时间,是不可能看完的。
苏白诚实摇了摇头,答道:“还需要些时间。”
“那你继续。”雷菁起身,把披散在身后的头发全都挽起,“我去洗漱。“
苏白应了声,又埋头看书。
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没什么了不起的。雷菁刻薄评价。
浴室就在屏风后面,雷菁洗了个战斗澡。
都是女的,她毫不避讳,围着浴巾直接出来,头发甩着,往苏白身边一靠。
得,这会功夫,还只看完了十三页。
“就这破书,值得你看这么久?随随便便翻翻,随随便便改改就行。”
苏白被甩了一身水,出于条件反射,第一时间是侧身把书护好,就连书本封面沾上的水珠都小心用纸巾擦干。
她有些生气道:“你能擦干再过来吗?”
“这我地盘,我想干嘛干嘛,用的着跟你报告。”雷菁挑眉摊手。。
行。
苏白自己挪了挪,继续看书。
雷菁瞧不惯她窝窝囊囊的样子,把书一抽,随手往后一抛,刚好扔在床上。
手上骤然一空,苏白抬头看她。
“看我干嘛?看我漂亮吗?”雷菁按着苏白的脑袋,拉她起身,“先回去...你发烧了?”
她说着,摸了摸苏白额头和脸颊,热的烫手。
发烧了吗?
这屋子里空调开的低,苏白晃晃脑袋,觉得自己还挺清醒的,扶着沙发站起来。
“应该没事,我先回去。”
“回什么回?”
雷菁说完,叫来门口保镖,甩出一叠现金,叮嘱道,“好生把人给我送去医院,每隔半小时让她给我打电话汇报情况。”
保镖恭敬地应了,小心扶着苏白出去。
这屋子一下子就只剩下雷菁一人。
她往床上一倒,莫名生出些惆怅。
明明只是少了一人,包厢却突然变得又大又空。
雷菁从背后拿出那本《真假千金》,想着苏白认真的神情,还是翻开了书。
五分钟后,她狠狠把书一丢,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低声咒骂:“靠!写的什么狗屎玩意。”
“就这玩意看这么认真干什么?”
平白让人生出不该有的期待。
雷菁这边一个人在发疯。
苏白这边却是到了医院。
挂号看病加上输液,一直折腾到凌晨三点。
这期间,那位被分配了任务的保镖一直尽职尽责、寸步不移的守着,最后还很有职业道德地把苏白安全送回了家。
苏白回到家,刚给手机充上电,就进来两条信息。
第一条是杜天一发的,内容是“明天电影频道有采访,我们一起去呗,搭个顺风车。?”
第二条是断联很久的时平发的,内容是“明天电视台有采访,信息发你邮箱了。”
苏白登录邮箱看了看,发现原来是电影频道借着亚得里亚电影节获奖的消息,邀请了新一代导演、编剧和制片来电视台接受专题采访,其中风头正盛的苏白、杜天一和时平三人都正好在邀请名单上。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输液红肿的手背,又想到自己的身体状况,思索了一会,答应了杜天一的邀请。
至于时平的——
苏白敲着桌面想了想,没回信息。
第二天,杜天一来接人时,看苏白烧的满脸通红,一边急得倒水找药,一边嘴巴又开始犯贱了。
“你不会烧傻了吧?一加一等于多少?”
“一加一等于三。”苏白吃了退烧药,把车钥匙扔给他,“你开车。”
“得嘞。”
杜天一应着,临出门时,不放心地回头把退烧药和毛毯全带上了。
电视台采访是按剧组分配的化妆间,所以苏白和杜天一在电视台门口就分开了。
苏白跟着工作人员去了《他困》剧组的化妆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