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后,雷菁这位大小姐也终于记起了还有剧本改编这回事,不知道从哪打听到了苏白居住的小区地址,一大早就换了辆红色跑车来接人。
轰鸣的发动机声音闹的半个小区的人都推开窗户来看。
大小姐又是个目光愉悦犯,见人看过来了就更加兴奋,摘下墨镜转着圈跟周围的人挥手致意,随着她的动作,她身上挂着的配饰撞在一起,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
苏白很有先见之明,用帽子和口罩把自己脸捂得严严实实的才下楼。
雷菁对她这副模样很看不上,苏白越是躲得厉害,她就越发放肆,敞篷不关,还扭开了音乐,放起了摇滚,一路招摇过市,把人载着来了蓝月会所。
苏白委婉提要求:“其实我自己来会所就好。”
“哦,知道了,下次还去。”
雷菁不耐烦的答着,直接弹飞了苏白的帽子,把那本《真假千金》丢了过去。
苏白接的稳当,想去沙发上找个位置坐下,却发现昨晚还算整洁的沙发堆满了衣服。
她盯着沙发的视线被雷菁察觉。
雷菁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以为自己一大早起床,为了见苏白换了七八套衣服的事情被发现了,瞬间炸了毛。
“你眼睛往那看呢?”她提高了音量,试图掩盖自己的虚张声势,“看你的书去。”
苏白默默收回视线,把衣服挪开,找了块干净地,坐下开始看书。
雷菁刚开始还陪着,但没过两分钟就无聊打起了哈欠。
今天六点就起了,她读书、谈恋爱时都没这么早起过。就连在剧组,大家知道她有后台和起床气,没事不会去打扰她,有事也会等她睡到自然醒再说。
她想着这些,最后还是没抵住睡意,一头栽进了被窝。
包厢隔音很好,会所外面的闹腾和热闹进不来,除了空调制冷的电流声,就只剩下苏白翻书、写字的声音。
雷菁这一觉睡的很沉,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她迷糊的坐起,看见灯光下翻书做笔记的苏白,才想起自己今天一大早就把人接过来的事情。
八九个小时了,苏白窝在沙发里似乎没有动过,不急不徐地翻着书页,除开手边逐渐增厚的笔记本,和垃圾桶多了的咖啡杯,一切都和睡觉前一模一样。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雷菁抓了抓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蹲在苏白旁边去看她,好奇又谨慎,像是观察人类的猫。
被挡住了光,苏白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抬头,和雷菁四目相接。
“吃点什么?”雷菁先移开视线,“我请客。”
手里的书还剩两三页,苏白没有拖延的习惯,想看完再去吃饭,就没说话。
雷菁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径直就做好了决定。
她打了个电话吩咐下去,服务生很快把餐食送了过来。
两瓶威士忌放在冰桶里,一份披萨,一份炸鸡,还有一份三明治。
雷菁把三明治分给苏白,自己包圆了其他所有食物。
她也不叫苏白吃饭,自己打开了手机,一边回信息,一边吃披萨啃炸鸡。
苏白没被这些声音和动作打乱节奏,看完了最后一个字,合上书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喝了口温水,才盘腿坐下吃属于自己那份三明治。
雷菁抬眸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两人谁也没搭理谁,但气氛却也还算融洽。
雷菁吃完,端了杯酒,占了一个沙发大马金刀坐下,手搭在扶手自然垂下,机械腕表滑落被手踝关节卡住。
她眼眸低垂,居高临下看着苏白发号施令。
“吃完了,那我们来聊聊剧本的事情。”
“...”苏白看着手里还没啃完的三明治。
行吧,大小姐脾气估计都这样。
她把三明治包好放在一边,又把酒瓶、水杯之类的都挪远了些,抽出纸巾擦干净桌面,才把那本《真假千金》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这本小说写的可圈可点...”
“你觉得,”雷菁打断苏白的话,神色莫名,“这本小说,写的可圈可点?”
苏白点头:“小说里关于豪门和商战的描写详实,不浮夸,是可以落地的。”
“但其他的,像是文笔、剧情甚至人设都...”
前半段夸赞的,雷菁听着舒服。
转折词的后半段,她不爱听,也不想听,直接强势扭转话题:“所以,剧本应该怎么改?”
“这本小说能出版,说明热度不错。”苏白翻着笔记本记着的要点,“只要找准受众基础...”
“你想多了。”
雷菁再次打断苏白的话,把酒杯扔到桌上,冰块撞击杯壁激起晃荡的酒液,溅了一滩酒渍。
“家里有钱,这本小说是自费出版的,印刷了几百本,送了十几本出去,剩下的除了堆在杂物间发霉,也就只有垫桌角这个用处了。”
她说的是大实话。
大小姐投胎技术满点,家里有钱有权,她又是三代里唯一一个女孩,金堆玉砌的长大,家里长辈给足了自由和支持,让她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所以在其他小孩还在思考“长大的梦想是什么”的时候,雷菁已经有足够的资源去实现自己心血来潮的任何一个梦想。
比如她12岁那年,梦想是当个作家。于是她休学半年,写了《真假千金》这本书,家里人欢天喜地的帮她联系了出版社,自费印刷了几百本。
雷菁轻而易举地实在了自己的作家梦,然后就腻了,在过完13岁生日后,又迷上了足球,想成为一个足球运动员。
苏白不知道这些,但能从雷菁的言行举止中察觉到她对这次剧本的轻慢和不重视。
似乎像是在玩一个游戏。
大小姐不在乎游戏的过程,只在乎游戏结果,至于结果是氪金还是氪肝才拿到的,她并不在乎。
所以,苏白直接把接过摆出来:“这是我写的剧本梗概。”
雷菁满意她的识趣和干脆,一目十行翻完剧本梗概后,起身从床底拖出一个行李箱,摊开摆在苏白面前。
一箱子码的整整齐齐的钞票。
“把合同签了,钱你拿走,剧本署名归我。”雷菁踢踢箱子,扔出来一本合同。
合同被随意丢在桌上,纸张被酒水浸湿,苏白用纸巾吸干酒渍,翻了翻,明白了个大概。
雷菁作为委托方,花五十万请苏白改编剧本,改编完成后,剧本著作权归委托人,也就是雷菁所有。
简单来说,这一沓沓的红色钞票,是请苏白当枪手的劳动报酬。
这次改编剧本的活,前前后后加起来还没24小时,算下来,时薪高达2万。
苏白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事,觉得新鲜。
“这箱子里的钱是税前还是税后?够五十万吗?”
她好奇抽了一张钱出来,对着台灯照了照,“为什么用现金,银行卡或者支票不更方便?”
“很明显,用现金砸人更爽。”雷菁不耐烦催促,“问这么多干什么?签不签?”
苏白拧开钢笔,签下名字,顺便把笔记本和散落的草稿都整理好递过去。
“我还以为你该有些文人的臭脾气?”雷菁收起合同,上下打量苏白,“比如,不为五斗米折腰?或者士可杀不可辱之类的?”
苏白不接这话,合上行李箱,收好水杯放进帆布包,问:“那我能走了?”
雷菁抬抬下巴,示意她随意。
苏白拧开门。
两个彪形大汉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的,见门开了,先回头看向屋内雷菁,等看到她点了头,才移开身体。
苏白走出大门,顿了顿,又转身回来,不好意思笑了笑,把桌上还剩半个的三明治拿走了。
见人转头回来,正严正以待的雷菁:“...”
来的时候是晨光灿烂,香车美人的,好不热闹。
但现在用完了,把人一丢,却要人走路回去。
还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资本家性格。
考虑到还没离开人家地盘,说不定身后还有眼睛盯着。
苏白正想故作愤世嫉俗的骂上一两句,可等低头看着右手的三明治,再看看左手的五十万,又笑开了。
晚上七点,她回到家,时平听见开门响动,从厨房探出头来。
他对苏白身上的变化很敏感,一眼就看见了她手里提回来的行李箱。
“这是?”
苏白笑着拍拍箱子:“半套房子。”
时平:“?”
生活继续往下走,雷菁这个突然蹦出来的大小姐也没了动静。
苏白按部就班的上课学习,《他困》这部电影的票房也出来了,6.7亿的票房,比业内预估的要高上不少。
时平组织了庆功宴,剧组工作人员来了大半,不能到场的汪晴也来了电话。
苏白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接电话。
两人难得的通话时间,汪晴没提电影票房,也没提那些获奖荣誉,她声音开朗又阳光,将日常小事描述的可爱又有趣。
“前两天捡了条流浪狗,我给它做了个狗窝,打了疫苗,留在家里看店了。”
“还有还有,我最近新买了个相机,又报了一门摄影课,学着拍了几张照片,总觉得没有你拍的好看。”
苏白认真听着,时不时嗯几声用作回应。
“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汪晴抱怨她的敷衍。
苏白偏头想了想,逗她:“嗯嗯嗯。”
汪晴又气又好笑,可没过一会,她的声音就低沉了下来。
“前两天我妈打扫卫生的时候,从碗柜里收拾出来五千块钱。”
“我看那信封上的字,就知道是你藏的。”
“你留下这钱,怎么也不说一声?”
苏白想起这事。
她本就是随手留的,也不愿意气氛被弄的这么沉重,就开玩笑道:“怎么,告诉你了之后,你还要以身相许不成?”
汪晴没当成玩笑话:“你的情义我在心里都记着,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只管开口。”
这话太重,苏白脸上笑容一敛,想了想道:“还真有件事情要你帮忙。”
“我写论文要去春城调研,大概要待一个月,这五千块要不就当我的食宿费?”
这不是难事,汪晴应的爽快。
苏白挂了电话,转身就看见身后站着的时平。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悄无声息的像是静默的幽灵。
他伸手拿走了苏白手机,翻开了通话记录,看到最上面的联系人是“汪晴”,脸色才好些。
“你要去春城?”时平归还手机,把风衣给苏白披上,“我陪你一起。”
“你有时间?”苏白反问。
时平沉默。
他为了让自己更有利用价值,很认真的在积蓄自己的力量,提升学历、注册公司、挑选投资项目...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耗时间,更耗精力。
时平退而求其次:“那每天必须要电话报平安。”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苏白点头应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