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娘抬头为从安轻柔顺发时发现了元初,当即放下手中的东西,要前去相迎。
元初也不再犹豫,几步上前微微作揖,道一声“叨扰”。
“元姑娘可是来借医书的?我早早便为元姑娘准备齐全了。”从安虽淡下眉眼,但元初依旧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出她的欢愉。
“我们也算是一起踏过生死的交情了,直呼其名便是,总是‘姑娘姑娘’地叫,直让人心生隔阂。”
于是从安卞娘皆唤了一声“元初”。
从安从内室搬出一大摞书籍,俱都是医术仙法。元初见了也不犯怵,看医书总比看剑谱轻松。她随意翻开一本,粗略浏览。
“这次怎么不见莫姑娘?”卞娘问道。
以往总是见这二人同去同归,如今元初形单影只前来,倒先让她这个旁人觉得奇怪了。
元初连头也没抬,依旧专注地看书,“她对医术不感兴趣,我便给她做了一碗桂花甜酪和一碟藕粉桂花糖糕,叫她在家等我。”
从安与卞娘对视一眼,都浅笑着未曾应声。
“从安,这些书籍可否借我带回去看几天?我一时半会儿实在难以消化……你们笑什么?”元初从书页中拔出脑袋,这才发觉对面二人的不对劲。
“自无不可。”从安只应了那前半句,对于后半句是半个字也不肯多言。
于是元初又面向笑得更为开怀的卞娘,疑惑道:“今日你们怎么奇奇怪怪的,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不曾?”说着,元初赶紧去脸上扒拉几下。
卞娘笑道:“并非如此,我与从安只是觉得,元初你待莫姑娘甚为体贴。”
元初古怪地看她们一眼,不以为意道:“想必你们也看得出来,莫离对吃十分上心,而我恰好对厨艺颇有心得,做几道糕点甜酪算不得什么。对了,说起莫离……”
元初想到莫离身上的游魂禁制,有些问题不好直接问莫离,如今适逢莫离不在,她忙问从安道:“从安,你在阴界时可曾听说过莫离?”
从安道:“我在阴界待的时间其实并不久,是以很多事情并不知晓,不过‘莫离’这个名字我确有耳闻。当时带我去阴界的那个鬼差是个小姑娘,个头比阿千还要矮上一些,她嘴里就总念叨着这个名字,一路上都在说‘莫离姐姐’‘莫离姐姐’。之后到了阴界,我也听人说起过莫离,鬼差队队长,出手狠辣,修为高强,在鬼差中很有威望。”
从安瞟一眼元初,接道:“来阳界后,起初听元初你唤莫姑娘‘莫离’,我只以为是同名同姓而已,毕竟我非耳听八方,是以未曾听闻她被贬为游魂。”
听完这番话,元初更好奇了,“如此说来,从安你也不知莫离她为何被贬吗?”
从安摇头道:“阴界阎王虽桀骜且阴晴不定,但也没有权利处死阴魂,最重的惩戒就是贬为阳界游魂。按理说莫姑娘那般地位的阴魂,寻常小错根本撼动不了其根基,如今却一朝从高位跌至泥里,想必是出了什么天大的岔子,使得阎王震怒,恨不能将其挫骨扬灰。”
从安默了默,回忆一番那阎王种种匪夷所思的判决,她还是补充道:“不过这也不尽然……那阎王十分骄横跋扈,实难捉摸,今日还笑脸相迎,明日便心狠手辣将其折磨得欲死不能。噬魂深渊是阴界的斗兽场,因芝麻小事就被扔进去的阴魂不计其数,其中不乏高官强手,其理由也不过是那日阎王心情不好,想找点乐子。”
见元初神情凝重,从安犹疑道:“你与莫姑娘那般要好,她没有说起过她为何被贬为游魂吗?”
元初只困惑地略一偏头,道:“她曾说是她偷吃了阎王的红烧肉……罢,她口中的谎话总比实话多,不知道还骗了我多少。”
饶是从安再人前冷淡,也被元初眼里的埋怨和语气中的轻嗔激起了笑意,她道:“其他事我不知,但这件事,莫姑娘不一定骗了你。若真是因为阎王的一时喜恶而被贬,莫姑娘是不会记得的,记忆中只会有个模模糊糊的印象。若非如此,噬魂深渊中数以万计生不能死不能的阴魂,早就联手让阎王魂飞魄散了。”
听罢,元初只皱着眉头嫌恶道:“这般专横暴戾,如何做得了阴界之主。”她转头又问,“那游魂禁制只能由阎王解开吗?”
从安摇头,“非也。阴界有一水池,其名为灵温池,虽有一‘温’字,可实际却是三界极寒之地,在其中浸泡七七四十九日,游魂禁制可解。”
之后元初又问了从安一些阴界见闻,将近一个时辰后才起身告辞。
回到家中小院时,屋门前乌泱泱跪了一大片人,元初一度以为走错了家,进进出出好几回,确认无误后才忐忑地迈进门槛。
莫离坐在屋中央,支着下巴,冲她无奈地一撇嘴。
“外面这些人是……”元初把怀里的一摞书放好,坐不是,站也不是。
莫离阴恻恻地朝她一笑,阴阳怪气道:“我的好仙长,可有得你忙了,这些人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卞娘家的事,全是来让你还阳的。”
元初瞪大眼,惊恐地看向小院。
见元初看过来,人群立时叽叽喳喳嘈杂起来。
“仙长!救救我家小女!”
“救救我妻子!!”
“仙长!”
“求你……”
元初听得头疼,转头一看莫离,这人正好整以暇托住腮,指尖轻点着面具上的刻纹,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元初试图让这群人安静下来,可没有一个人听她的,依旧扯着嗓子乞求。
起初元初只是无奈,可听着听着,她听出了不对劲。
元初在识海中对莫离说道:『你听出来了吗?』
莫离依旧慢慢悠悠点着面具,盯着院中的那群人,轻飘飘回道:『嗯。』
『俱都失踪多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而且……』
『都是妙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