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渡劫那日之后，元初被莫离三令五申不能下床，她整日躺在床上，感觉后背都要生出褥疮了。

这日，元初躺得腰酸背痛，趁莫离刚好端着一碗白粥进来，她软着声音求道：“莫离，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就让我下床走走吧，再不让我松泛松泛，我的腰都快断了。”

莫离只轻飘飘横过来一眼，显然并不信这番说辞。她将元初轻轻扶起，哼声道：“你身上的伤口都没好全，就别想什么下床了。这次我按你说的少放了水，你尝尝味道如何。”

元初被莫离扶着脑袋，朝那白粥瞟了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口水。

只是并不为着美味，而是胆战心惊。

元初实在想不明白，一碗普通白粥，再难吃，顶天了也是寡淡无味，可莫离做出来的难吃，却是千奇百怪各不相同。

她颤抖着双唇抿了一口，舌头瞬间僵住。

咸，真咸，她活这么大就没吃过这么咸的东西。

莫离却双眸熠熠，期待道：“如何？”

元初艰难地咽下去，强颜欢笑地问道：“你可是加了什么东西进去？”

莫离双眸中的亮光更盛，连连点头道：“你尝出来了！我瞧你那本厨神争霸上说，白粥寡淡，若往里放些糖，滋味更好。”

莫离洋洋得意，元初默默撇过头吐出舌头满脸狰狞。

这人爱吃如命，却连糖和盐都分不清，以后还是不能让她下厨……

若说吃这一事忍一忍都还尚能过去，不肯让她独自沐浴一事，元初却是死活都接受不了。

“好姐姐，我自己可以的，真的不用你帮忙！”元初死死攥住衣襟，满目惊恐地盯着伸手过来的莫离。

莫离才不管她，施法让热帕子凉到合适温度，手指一勾，那小道士便贴近了，“你后背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痕，若是不仔细些，极易让伤口裂开。”

莫离要去拉开元初的中衣，元初死死抓着不让她动。莫离无奈道：“你我皆是女子，你为何这般扭捏？莫非……”她凑到元初面前，贴得极近，“你爱慕女子？”

“谁、谁爱慕女子了！休得胡言！”元初急得脸都涨红，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确实对女子无感，一咬牙一狠心，松开了死攥着衣襟的手。

莫离呵呵一笑，绕到元初身后，轻轻褪下她的衣衫，“你别怕，我只替你擦拭后背，其他的嘛……”莫离贴近元初耳边，言笑晏晏，“我不看你。”

元初的耳尖红艳欲滴，浑身都在发烫。又听得身后那人淡淡开口道：“即便你真爱慕女子，也无甚不可，自己欢喜便好，不必管他人眼色。”

元初没回应。等到这番赤诚相见的煎熬终于过去，她钻进寝被里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盯着煎药的莫离。

“莫离，你有喜欢的人吗？”

莫离想也不想就回道：“没有。”确认药材剂量都无误后，她盖上罐盖，又补充一句，“也不想。”

元初一眨不眨紧盯住弯腰看火势的那人，心中说不清什么感觉，只轻轻问道：“为何？”

莫离洗净手，在桌边坐下，眯眼小憩。

“许是见过太多生离死别悲欢离合，情之一字，实难捉摸，还是不碰为好。况且我本就孑然一身，自由洒脱，若要我与那些痴男怨女一般为情所困，实非我所求之本心。”

元初垂下眼，不再出声。

屋内只余下汤药翻滚的“咕噜咕噜”声。

当夜，两人躺在床上，顾忌着元初身上的伤，莫离没像之前那样抱她，只轻轻勾了她的手放在身侧。

元初忍着疼痛，缓缓翻身过来去看莫离的侧脸，轻声问道：“待攒够了转生所需阴币，你是不是就不会陪着我了？”

室内一片昏暗，元初不是阴界鬼魂，她看不清莫离的表情，因此她错过了那浓密如扇的眼睫有一瞬的颤动。

没有回应。

元初退回去，动作间扯到伤口，疼得她眼里阵阵发热。她将被莫离握进掌心的手抽回，忍下眉眼间涌起的酸涩。

耳边听得一声轻叹，攥成拳的手又被拉了回去。

“我不离开。夜已深，睡吧。”

元初睁着眼，却是不肯睡去，心中声声喃喃。

莫离，莫离。

……

等到元初伤势大好已是大半个月之后。

渡劫那日从安曾许诺，若是元初有意研读医书，只管去找她便是。如今终于得了莫离准许可以下床，元初立马就往外走，一丝犹豫也不见有。而莫离对医术不感兴趣，没跟着去，独自在家乐得自在。

元初抵达卞娘家时，正巧碰上卞娘替从安簪花。

对别人总是冷冷淡淡的从安，当下眉眼含笑，乖顺地坐在堂屋中央，卞娘站在她身后，给她整理头上的花蕊，还摘了一小朵递到从安面前。

好一对恩爱眷侣。

元初停在院门口，不忍心打扰如此一幅美好画卷。

“元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