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昭衍喜欢季席青,是不争的事实。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认为这事全赖季席青。
初见时他十八岁,刚刚办完大一的跨国交换学习然后跑到ZRX entertain大楼递交面试材料。
选择成为练习生对于那个时候的他是一种充满惶恐的孤勇,他不同于从小便确定信念的练习生,半路出家,有着相对传统的家庭和完整的教育,明明考上医科类大学,却选择在这条大多数人的庄康大道上拐入一个犄角旮旯,离群索居,不被认可,成为异类。
似乎是独自被同龄人抛弃了。陌生城市、语言屏障,缺乏归属感,渴望被认同,却莫名漂亮的面孔,会吸引很多并不善意的目光,在这样的心理状况下他一眼辨认出人群中的季席青,虽然天色将晚,大雾弥散,那人五官却额外清晰——当时有一种调侃的说法,只有好看的人才会拥有高清照片,普通人的脸都是模糊的马赛克。
同样初来乍到,安昭衍孤芳自赏,季席青傲慢、挑剔,目中无人、颐指气使,让人侧目;同样的面试官,他忐忑而磕磕绊绊,季席青高高在上,“是我选择了你们,而不是你们发掘了我,请认清我们之间的关系。”他以为季席青也是艺人,却没想到是制作人,那么好看的人,居然做幕后。
ZRX地下室没有阳光,压抑、快节奏,人人都在看眼色,明面上彬彬有礼,眼光一瞥便说起今天那个家伙可真是无礼,一个没有成绩的后辈也敢对abc尼那样做,真想把伞插进那个人的嘴里……安昭衍轻笑一声,再然后听到同事窃窃私语,说那个家伙居然给cba前辈写了主打,空一挂门帘很久呢,同期回归的团体真是撞大雾了。于是那个家伙便有了名字,青,后来人人都批驳他,人人都想跟他合作。社长把安昭衍叫进顶层的办公室,说你该出道了。
他的定位是公司时隔五年再次推出的直系男子团体主唱,他却想延后半年跟随一个分公司厂牌下的大型试验团一起出道,因为他知道那个团会作为季席青负责的第一个项目。
季席青乖张的作风确实吸引了他。他想被季席青认识,想跟季席青合作,想让季席青的作品栏都出现他的名字,想成为季席青最棒的项目。他想让季席青知道:哟,不会只有我在单方面看你,我也很不错。你这样眼光翘上天的家伙,也要不得不承认,我值得被你另眼相待。
其实这个时候安昭衍的心思是足够清澈的,他潜意识里把季席青当作对比对象,少年人,有些不便明说的好胜心。渴望被认可。
出道后一个月,季席青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提起他主动请缨才实现的合作,眼神轻佻、目中无人,安昭衍说是又如何,我希望你能为我创作。季席青啧了一声,看着安昭衍,眼神复杂又挑剔,像含了泪般波光粼粼,安昭衍那时候不知为何会不自觉惊恐,直到现在才品味出那个眼神里所包含的恶意。
季席青说:“只是这样吗?我还以为……”还以为什么?安昭衍不解,随即恼怒,你这人太过自以为是,也太轻浮。
“真的不是吗?”季席青看着他,安昭衍一愣,有些惊慌无措,那漂亮的眼睛在他面前越来越近,他的面部在升温,脑袋中烧成一团浆糊,也烧毁了他所有的自控和思辨能力。他看着季席青垂着眸引诱他张开穿双唇,睫毛在眼睛下落出一小片阴影,这人鼻梁高挺平直,线条娟秀又凌厉。
再然后看见季席青眼中的恶意凝为实质,把他踹倒在地,安昭衍抬头仰望。“看吧,就是这样的。”季席青的眼神高高在上,挑剔、傲慢,充满胜利者的蔑视。
安昭衍沉静、认真,高自尊、高目标,征服欲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那个时候他只是想,他会让季席青刮目相看。也只不过是少年人都会有的好胜心——也许被季席青蓄意引导,节外生枝了一些青涩的爱慕罢了。他还是个乖孩子。
少年人的自尊不允许安昭衍向季席青摇尾乞怜,他想要把一切都做到最好,最好在季席青经过时对他目不斜视,不要留有一丝多余的在意。季席青却是一个做事毫不拖泥带水、远比他冷情得多的人,公事公办、冠冕堂皇,身边总是围绕着很多人,邮箱爆满也并不只是传说。只有在安昭衍好不容易收拾心态迎接第一首solo曲胜利的时候对他说:看吧,你是个让人欣慰的礼物。
安昭衍愤怒,季席青视若无睹。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做?
为什么刺伤我?
我有什么错?
那时候他还并不习惯被人玩弄,并且也因为团体的爆红声名鹊起,有了一些关注度。他开始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接受同龄亲故的邀约,被人拍到在梨泰院的bar和人吹水烟,这样做到底是想放纵自己还是想引起季席青的注意?他说不明白,但季席青明白,安昭衍这个人总是会喜欢以伤害自己的方式逼对方妥协,但怎么可能成功呢。
早说了安昭衍有着完整的教育,优秀的思辨能力,他的风格远比圈内同龄人要体面克制,他知道在这种悬浮着无法脚踏实地的地方以外,真实的生活是什么样。他不会恃宠而骄,也不会申诉求告,更不会不识好歹,即便是被逼急了满含委屈的发泄,对季席青来说也不过是奶狗伸出了乳牙,这会有什么杀伤力?他牵挂父母,感激粉丝,谨慎得挑选同伴,所以他这样一个人再出格又能出格到哪里去。
安昭衍未尝不曾体会到自己的失败,他觉得不公平。
既然没有机会,那为什么又不允许我的远离,明明已经摆出了忙碌充实的模样,你依然站在角落对我微笑。像恶魔捧着红宝石一般的苹果,驻守在枯藤之上喃喃低语:catch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