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目的地是哪,只是顺着雾气的涌动,从一片空白跑到另一片空白。
终于,前方的人停下来。
提灯的人动了动,将光线对准了村长。
一扇门出现在他的背后。
木制的,只能露出一个生满锈迹的门栓,挂着把铜绿色的锁。
村长不耐烦地转身,扔给了离得最近的人一串钥匙。
谢轻俞注意到,他在不自然地眨眼。
“从这栋开始接着向前走,每人一间小院,你们自己分吧。”
“以及,我们村子比较传统,保持着优良的作息。”
“入乡随俗,希望你们不要在9点后出门,并在11点前准时入睡。”
“明天早六点,我会来院子里找你们。”
“那么现在,希望你们能好好休息。”
说完,他苍白的脸上勾起一抹笑容。
一个怪异又扭曲的笑容。
很奇怪,你从他的神情中看不见一丝的笑意,甚至就连他的双手都紧握着拳头——但嘴角又确实上扬着。
就好像是有一双手生生把他的嘴角提到了“微笑”的高度。
“……”
没人出声。
在众人沉默的注视里,村长很快就转身消失在了雾气里。
在村长的身影彻底看不见后,一道温和的声音缓缓响起。
“你好,我是处理部门凤凰组的崔长笑。”
谢轻俞低头看了看手机,6:14。
他转过身,看见提着雾灯的人对他笑的十分灿烂。
于是他也笑起来,露出两颗小巧的虎牙。
装呗,这可是他的舒适区。
“你好,我是谢轻俞。唔……一个曾被‘同化’过的倒霉蛋。”
对面的人适时地露出了礼貌的同情神色。
一时间,两人气氛十分融洽地寒暄起来,徒留两个旁听的真.倒霉蛋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同化’指的是触发了诡异中的非死亡点后被打下了‘标记’,‘标记’越深,就越可能被永远留在诡异里。”
“但哪怕打下‘标记’后成功离开了诡异,之后也会被其他诡异所吸引,不知不觉就会进入下一个诡异的领域范围。”
本来站在崔长笑旁边的短发女队员小声地给两人解释。
“那岂不是被‘同化’后迟早被诡异磨死?”
看着像健气体育生一样的人面色惊恐。
“也不一定啦?至少我现在还活着?”
突然被接过的话茬让他下意识一激灵。
抬头一看,对面寒暄的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正对他露出了礼貌的微笑。
“……那,那你挺厉害的哈哈……”
健气体育生莫名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尴尬地回道。
“确实,谢先生准备的如此充分,经历了许多诡异?”
崔长笑温和地打着圆场,将话题重新引回来。
“我只是性格原因习惯性多准备了一点。”
谢轻俞有些不好意思地曲起手指挠了挠脸,微红的脸颊看上去格外腼腆。
“原来是这样……那谢先生可真是了不起,谨慎在这里可是不可多得的美德啊。”
“谢先生做事也一定很小心吧。”
“毕竟这可是和性命相关啊。你们呢?作为‘专业人士’,你们一定有对抗诡异的独特方法吧。”
“哪里会有这种东西呢?”崔长笑苦笑着摊了摊手,“每个诡异都不相同,危险点也不同,只能是尽量摸着石头过河。”
“谢先生呢?不知道有什么好方法指教?毕竟,在这里我想我们是统一战线的?”
“当然是,”谢轻俞肯定地颔首,“不过我也没什么好办法。哪怕被同化过我也肯定比不上官方啊,这算不算是班门弄斧?”
他用玩笑般的语气反问。
“那倒不是,高手在民间嘛。据我所知应该有不少人也解决了诡异,帮了我们不少忙。”
然后你们打算把他们控制起来,对吧。
谢轻俞依旧在笑。
他也是演戏的好手,当然看得出这只千年的狐狸想搞什么。
不就是想诈我是不是自由人那群疯子嘛。
虽然我确实是,但直接被发现可不好。
谢轻俞笑呵呵地又随意应付了回去。
现在的情况真得挺无聊的。
谢轻俞想挖崔长笑这里的信息,崔长笑想确定谢轻俞自由人的身份。
两条千年的狐狸在互演聊斋,偏偏还都知道对方就是条狐狸。
不从对方哪里套出点什么吧,又很不甘心。
两人相视一笑。
一旁降低存在感的健气体育生悄悄地挪到另一个倒霉蛋社畜那里,压低声音问:
“是我的错觉吗?总感觉空气中有硝烟味。”
一直在神经质地咬着手指甲的社畜随口一答,“只是成年人的交往方式而已。”
话音刚落,他猛然觉察到一股极强烈的视线。
惊恐地瞪大眼睛回望,发现是除了那句“轻俞”就再没开口过的队员。
他过长的刘海遮住了双眼,让人看不清脸。
见他回望过来,轻微地点了点头。
正当社畜慢半拍地想要回应,对面的人已经把头转了回去,似乎是继续去看谢轻俞和崔长笑的交谈了。
真是个怪人,他后知后觉地暗骂了一声,等松缓下神来,才发觉惊出了一身冷汗。
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回想起刚刚的那个眼神,他依旧感觉到了一种恐惧感。
那种漠然的,审视的,却又带着好奇的眼神……真得属于人类吗?
这个念头突然就在脑中生根发芽。
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
僵硬地远离了对方,他抱着双臂略微蜷起身,再没说话。
而在另一边,二人的“友好交流”依旧继续着。
“对了,刚开始的时候是李明皓先认出谢先生来的吧?两位认识吗?”
崔长笑又抛出了一个话题,礼貌的用手掌示意了旁边始终不发一言的人。
谢轻俞也顺从地把视线移了过去。
现在他已经接受了室友存在的现实,但也有些玩腻了这场游戏了。
两人能不认识吗?
他这些天可被这个神金闹得心力憔悴。
即便隔着过长的刘海,谢轻俞也能感知到那人正在紧紧地“注视”着自己。
冰冷地、审视地,不带一丝情感,就像身经百战的研究员在看笼子里的小鼠。
真是熟悉啊。
呵呵。
谢轻俞勾起嘴角,肯定了崔长笑的话。
“那二位是……”
谢轻俞真的有些不耐烦了,他讨厌一些没有边界感的人类。
应付完这个问题就拿钥匙走人好了,反正这种情况下也不会有什么过多的进展了。
谢轻俞想着,嘴上丝毫不慢地应付道,
“只是室友。”
“……是朋友。”
谢轻俞:……?
等等。
他在说什么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