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老板终于明白领路人最后为什么那么看他了。
死死盯着谢轻俞微笑的脸,他气得嘴唇直打哆嗦。
但他到底也不是白活这么多年,除了生气,他更加怀疑眼前这人是怎么做到的。
这里的布匹可都是被“赐福”过的,一般的攻击根本奈何不了它们,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就被扯断?
但自己身上捆着得这些暗淡的布匹却又由不得他不信。
见谢轻俞的神色逐渐变得不耐,铺子老板琢磨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暂时屈服。
“……不是你们在挑布,而是布料在挑选你们。”
听见铺子老板咬牙切齿的声音,谢轻俞挑挑眉,满意地甩了下手里的鞭子。
凌冽的破空声霎时响起,闪着银光的寒芒擦着铺子老板的脸,打在他身后的布匹上,瞬间撕开道裂口。
感知到疼痛,对方才后知后觉刚才发生了什么,口里本来含混的话又一下消了音。
“怎么不说了?”
谢轻俞换了个姿势,盘腿随意地坐在了地上。
他一只手托腮,另一只手拿鞭,眨了眨自己异色的双眼,状似疑惑地看着对方。
实际上是趁机观察对方的神情。
和刚刚的三分恼表现出九分不一样,铺子老板愤怒的神情真切了许多。
不过,比起自己受到威胁的恼怒和恐惧,铺子老板似乎是更生气那些布料被撕坏。
真好玩。
谢轻俞眉眼弯弯地用鞭子轻点几下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无形的催促。
铺子老板咬咬牙,绑在身后的手被自己的指甲扎出鲜红血色,
“布料是神明的使者,只有信仰虔诚的人才有资格获得他们的垂青。”
“嗯嗯,”谢轻俞一只手把玩着自己的发尾,“那你看看,我能要什么布料?”
“别告诉我要一个个摸哦,我没这耐心。也许你喜欢百家布?反正我觉着不错,寓意也好。”
光明正大地把视线移到了地上完整的布匹上,谢轻俞威胁得十分坦然。
百家布,用多家提供的碎布片拼接而成的布料。用这种布料制衣,寓意着百家之福,保佑孩子身体健康。
不过这里当然是没那么多碎布料的。
“......我这里没现在的你能用的布料。”
谢轻俞眯了眯眼,也就是说我现在的同化程度还不够喽。
搞笑呢,等布料挑完裁完衣,谁知道那衣服是穿在了“谢轻俞”身上还是“淼仔”身上。
本来是威胁对方的话没想到真要成真了,谢轻俞看着一地的布料露出了思考的神情。
铺子老板眼镜红得像要滴血,为了转移注意力,却也只能沉着声音说着,
“现在你们制的衣服是祭祀时穿的。”
祭祀?祭谁?洳諾还是巫?
提起些兴致,谢轻俞扭过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祭祀不可穿纯黑衣,平常不可穿纯红衣,否则视为大不敬。”
“祭祀衣上不可有鱼纹,需鸟纹和花纹,身上色不可少于三种。”
“祭祀前,衣不沾土不碰水。新衣在拿出铺子前需燃三炷香,默念三声自己名姓......”
见谢轻俞和他身后那人都渐渐听入了迷,铺子老板眼里闪过一道阴狠。
借着周遭凌乱的布匹,没人注意到角落里闪过了一道金芒。
“锵!”
金属碰撞的嗡鸣声。
与鞭子相撞掉落的金剪子调转了方向,再次朝谢轻俞的双眼急飞过去。
“好东西。”
谢轻俞早有预料地起身,望着自追踪的剪刀心痒地赞叹,手里的鞭子就再次飞舞过去。
后撤几步,顺道踹了一脚李明皓,
“别看戏了,来帮忙。”
寒光与金芒再次撞到了一起。
角度一偏,银白的鞭子朝着还在原地的铺子老板凛冽地打了过去。
“啪!”
铺子老板被打碎了。
碎成了无数条鲜艳的布匹。
而此时屋中突兀地起了狂风。
所有的布料飞舞起来,各色的,各式的,破碎的,整匹的,全都获得了生命,在风中恣意地飞舞着,向着外来者散发着恶意。
“啧。”
狂风使谢轻俞半眯起眼。
身旁不断翻涌起的触手包裹住两人,微不足道地削减点风力。
耳朵轻微一抖,谢轻俞猛然向左偏过头,鞭子挥舞出银白的残影。
“锵锵锵!”
五把,还有一把被自己避开。
风中藏着剪刀。
而谢轻俞却因为狂风只能虚眯起双眼,有限的视角难以捕捉到更多的危险。
可真正危险的,还有卷在风里的布匹。
无数的布匹难以分出形制,借着风席卷着裹向谢轻俞,铺天盖地,把风都渲染成异色的漩涡。
鞭子打在布匹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们在面前,在天上,在身后,在脚下。
卷起你的手脚,拉扯进柔软的怀抱。
世界如同一只绚烂的万花筒,鲜艳,破碎,扭曲。颜色分割了世界,吞噬了声音,如此柔软,如此危险。
剪刀,布匹,刮的人脸颊生疼的风。
一切淹没在多彩的色彩中。
姹紫嫣红。
谢轻俞勾起嘴角。
绚烂的万花筒里燃起了一片金。
如同清晨那片交杂着金色的天空,银色的长鞭混合着绮丽的灿金,撕开了这阵风。
风发出哀嚎声。
燃烧,熄灭,再燃起。
如同坠入水中的一滴墨,灿金色晕染开这片繁杂的色彩,熔成一片金。
炫目的色彩汹涌着来,又被金色逼离开来。
银光交叠着金芒,金芒融合进银光,汇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网。
渐渐地,破空声比风声更响,更烈,更清脆。
谢轻俞睁开双眼。
鞭子打落剪刀,刀刃喘息着融化,变成又一道金色的光。
“不打了!不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