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长笑踉跄着从木匠铺里出来。
疲惫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一抬头,却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谢轻俞正倚在对面的墙上,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他身上的衣服不知怎的换了一套,干净整洁,裸露的皮肤上也看不出伤口。
顿了顿,又四处扫了一圈,果不其然在拐角处发现李明皓的半截衣角。
谢轻俞打完哈欠,眼一撇,刚好看见崔长笑一行人走出来。
“呦。”
于是他热情地朝几人招招手,然后又笑眯眯地揣回去。
“还顺利不?”
崔长笑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的刀口:......
抬起头,看向依旧笑盈盈的谢轻俞心塞地叹口气。
“别眯眼了,睁开看看吧。”
话是这么说,崔长笑还是抬抬手,给他示意了下自己手里一直紧握着的面具。
正是后山的槐木打的,五官形制十分粗糙,看上去却莫名透着些活物似的灵动。
“木匠铺里没什么特别的,拼死拼活得了个这个。”
“你那有什么发现吗?”
谢轻俞装作没听见第一句,慢悠悠地拉长声音:
“没有——”
“才怪。”
意料之中的并没有人理解他的幽默。
在众人一言难尽的视线里,谢轻俞面色不改地补完之后的话:
“地底下有能通整个村子的通道。”
“但是只有裁缝铺那里有出口,而且里面关着一群丑得各有特色的怪物。”
崔长笑本来亮起的眼睛又熄灭下去。
忍不住又叹口气,
“所以说,没什么用对吗?”
不能用来逃跑和隐蔽,反而要小心里面的东西别跑出来。
“嗯哼。”
谢轻俞附和着,慢悠悠走上前。
“怎么这样......”
崔长笑和娄如雨还算早有准备,一边的米书然却对现状有些绝望。
回想这一路的危险,他敢肯定自己绝对熬不过五天。
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濡湿的衣袍,恐惧携带着失血的眩晕袭击了他的大脑。
他踉跄一下,然后就往下倒。
失重感促使他下意识闭上眼。
“小心哦。”
预料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米书然呆呆地抬起头,看见是谢轻俞带着笑意的眼。
莫名的安心。
他望着谢轻俞那只铅灰色的眼,心底里本能地升起亲近感。
“嗯咳。”
猛地回过神来,米书然才发现自己还抓着谢轻俞的衣袖。
脸色爆红,他连忙直起身,疯狂道歉。
所幸谢轻俞只是无所谓地摆摆手。
这让他不禁松了口气,心里却觉得有点奇怪。
自己刚刚的情绪怎么莫名其妙的。
就像是,看见什么以为再也找不到的东西?
心绪还未升起却被很快打断。
“小米啊......”
“啊......是?”
但还没等米书然回完,就听见谢轻俞就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那个,我的名字怎么了吗?”
看着米书然茫然的眼,谢轻俞止住笑意,摇摇头。
“只是想到了很久以前的笑话~”
新的时代当然没有人知道他的笑点,谢轻俞倒也不在意,只是自娱自乐地改了口:
“小爱同学,你觉得诡异是什么呢?”
“?”
米书然不知道自己怎么莫名地改了名,疑惑地眨眨眼,犹豫着觉得谢轻俞说得应该就是自己。
“呃,游戏副本那样?”
“不对哦。”
谢轻俞笑盈盈地伸出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两下。
“诡异也算是‘生物’哦,只是和我们不一样。”
米书然并不太能理解。
“谢哥,你说的诡异应该是指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呃,不是怪物什么的吗?”
而此时的谢轻俞却好似突然对这个话题失了兴趣,揣着手随意地回:
“当然喽。”
这怎么可能呢?
他求助地看向崔长笑。
只见崔长笑一脸的无奈,回:“他的话你听听就是。”
“别这么说嘛。”
谢轻俞听了便又接过话茬,“我们不就是在诡异的肚子里吗?”
“不想被消化的,就要从喉咙口爬出去。”
“又或者作为病毒把身体杀死。”
说着,他的话题一变,问:
“你生病的时候会干嘛呢?”
米书然感到莫名其妙,但出于礼貌还是回了。
“吃药啊。”
“对的,就该吃药。”
谢轻俞笑盈盈地认可了他的话。
在米书然莫名其妙的视线里话头又是一转。
“走吧,天要黑了。”
这时几人才反应过来。
经过这一天的不懈努力,天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暗了下来。
崔长笑抬起手,手腕上的手环赫然显示6:12。
眉头一蹙,看着自己身上的伤,知道今晚估计只能待在屋里了。
再抬头一看,谢轻俞早就慢悠悠地溜达走了,身形隐隐绰绰。
视线收回来,好在李明皓还是在的。
他从角落里走出来,沉默地搀扶起米书然向外走。
成功收获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崔长笑摇摇头,抬手拒绝了娄如雨搀扶的意向。
三人里,表面上受伤最严重的就是崔长笑,最轻的其实是娄如雨。
而米书然,精神上受的污染过重,谁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样。
但他看上去却并没有什么变化。
垂下眼,崔长笑眼中闪过一抹寒芒。
反正经过刚刚和谢轻俞交换的信息,后山里估计是没有那块心脏了。
不过,“吃药”......?
这两个字在他嘴里辗转了几下,又被吞咽下去。
他知道谢轻俞的判断是什么了。
但大概率只会有一次机会。
崔长笑把木头面具扣到脸上,呼吸间满是槐木的香气。
选谁?
·
谢轻俞像个幽灵一样飘回了他的院落。
神情一片自然。
虽然刚刚经历了一场各自心知肚明的信息交换,他看上去却对结果毫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