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举动简直莫名其妙,让人摸不着头脑。傅清卿视线转向殷娘子,原是想在她那儿得到答案,但看到表情更是大惑不解。
分明说不出话的人是身前的‘沈姑娘’,然而吃黄连且无言的人却是殷娘子。
疑云还未解开,又见两人相视颔首,‘沈姑娘’站在一边‘唯唯诺诺’,殷娘子一脸恍然大悟连连后退。
殷娘子仿佛撞破了什么隐晦之事,匆忙离开,连带着声音都有些急促:“火房还有事,我先走一步。二位慢慢叙旧。”
说是说有事,不过看她神态更像是避嫌。
不过倒也是,二人确实是有嫌。
傅清卿不想看见他,偏头望向窗外。她压了压眼皮,这才努力看清远处展翅的飞雁。晨起微光淡淡,落在小将军攥紧的手指。
终是放不下心中那份芥蒂。
沈亦川现身不清镇这般纠缠,她看不破也猜不透。二人的恩恩怨怨应当已被那一剑砍断,为何还要阴魂不散。
良久,傅清卿率先打破沉寂,一脚将旁边矮凳踹开,噔噔瞪的动静在房中极为刺耳,可见其愤悱忧愠。
“……”沈亦川突然想起几年前自己逗谢家小侄女没拿捏好轻重,将人小姑娘气哭了这件事。谢振哄不好,最后找到他这个罪魁祸首提着胭脂甜糕登门赔罪。当年哄不好谢娉婷的景象,与现在如出一辙。
他莫名被可爱到,但是目光触及到一脸严肃的小将军,眼神闪躲,立刻装作若无其事。
傅清卿没错过这人转瞬即逝的笑意,再对上那双原本讨喜的桃花眼,左看右看都不顺眼。
越想越郁闷,越看越烦躁!
小将军狠狠蹬向眼前高挑美人。沈美人摊手,好不无辜。她气打不过一处来,伸手拍向沈亦川胸口,劲道还不小,逼得那人连连后退几步,眼尾漫上几分殷红。
傅清卿:“世子当真是福大命大。”
她那一剑……没留几分余地。
“……幸得小将军手下留情。”沈亦川扯扯嘴角不甚在意,垂眼撑着桌角。
又是一阵无言。
傅清卿也不着急走,指腹一下一下敲击那人撑的黄木桌。
西有通灵亡女,山君饲之。三分如人,七分似兽,面延轧青目分星,常游于幽泉涧畔。
本是民间传奇之事,不知从何唱出“亡女乃岑岭之主,得之者可得一丈天地”一说。
可无稽之谈,竟也引得众人探寻。
上一世许是天地怜爱,居然叫她瞎猫碰到死耗子,在不清镇遇见了她一贯不信的传奇中的亡女。
说是遇见也不对,应是亡女寻上她的。那会儿深更半夜虎啸风生,一女孩两颊边抹着几横黑土,一边绕着她转一边不停发出啊呜声。
面对这么个举止怪诞的野人,她捏着驱狼枪不敢放松警惕。
就在傅清卿以为对方出手时,女孩也确实出手了。
然不仅仅是动手。
傅清卿被五花大绑式紧抱着,紧随其后是头皮一阵痒意。亡女像是碰见了同类,舔舐着她的毛发。
从此亡女像个乖乖崽常伴她身侧。
亡女口齿不清,不曾会吐纳人言,问她起源,也只模模糊糊听得“不清”“赌徒”“花楼”等字眼。
可怜的孩子……
傅清卿记挂着亡女,此番来不清镇便想着寻上一寻。上一世见到亡女的时候,女孩衣衫褴褛,股臂间血肉横飞,对人一类是厌恶至极,见人便龇牙咧嘴,想来是承了不少恶。
若是能寻着,定要好生养起来。
正想着,窗外喧嚷惊了枝桠上停栖的群鸽,那飞鸟展翅离去,簌簌声引得傅清卿注目。
四仰八叉的枝干上蹲着一名少女,发丝也如脚下繁乱的茂叶一般无章,身上的衣裙勉强算整洁,旁人一瞧就知定是哪家娇惯的野蛮小姐。
她手上还抓着扑腾的鸽,羽粉呛得人难受,亡女皱起眉,曲起手指往翅根一抓,然而仅仅挠了几根羽毛下来。
亡女:“……”
亡女不可置信,抬起自己的手歪头端详。
天杀的狗东西,她削铁如泥战无不胜的利爪没了!!
傅清卿看清少女的面容,惊喜道:“阿梧!”
亡女应声望去,眼神清澈,直到目光扫到傅清卿身旁的人,当即凶神恶煞起来,直扑沈亦川。
“狗东西!还你姑奶奶的爪子!”亡女蹬入房内,随手将飞鸽甩在角落。
奈何气势猛如虎,一展身手便知无。
沈亦川轻而易举压制住来人,举手投足间风轻云淡:“哪还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也不知道这小姑奶奶从哪里学来的粗俗话,即使身落下风嘴上也半点不饶人:“又来!你究竟是哪来的泼皮?脑子发了昏嘴里长了溃,偏要来管我?”
傅清卿无语地哼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