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是四面楚歌思故里,一将激语愁迎妻。这一营两千士,成家不过二十人。
邑州宁州西北几处地在陼国单身青年地域榜中名列前茅。谁人不知边邑动荡,便是几年太平盛世也会受异族骚扰。这一带的青年壮族常年不着家,相亲但凡说是边邑的,便是天下盛名远洋的红娘媒婆也拦不住要跑的姑娘。
还给他挑上了,什么文武双全柔心弱骨的姑娘,有个人愿意跟着搭个窝都谢天谢地了。
于是郝嘉伙及时站出来,用尽了毕生的智慧才学思考如何挽回即将落寞的士气,最终决定嘲笑一番,边笑边靠近傅流云。
“哈!流云,怎得大白日开始痴心妄想……”
“诶?怨不到我头上啊。”傅清卿也不闲着,毫不留情地补刀:“林嫂家的儿子与你同岁,孩子都抱俩了。姻缘寺里一棵树挂满了傅将军的姻缘线,至今也没个着落。”
余下的弟兄们不敢多言,生怕触了霉头领拳头吃,只敢纷纷憋着笑背对傅将军,装聋装瞎。战胜后的营地一片欢天喜地,可众伙笑不过须臾便哀叹自伤起来。
黄沙劲吹一捧骨,归程无期。与其笑话人家傅将军,倒不如担心担心自己这等小兵小将一辈子能否讨个伴来。
日头正晒,尘土微扬。小战捷后的亢奋被一扫而光,众人落寞得活像失了魂。傅清卿无奈,提醒道:“若是此时敌军卷土重来,傅将军还能拿下一局吗?”
话音刚落,前方便急匆匆跑来几人,踏着大步赶来。傅流云当真有些怕是敌军去而复返,刷的一下站起身拿着流云剑,面色肃然。
回答傅清卿的是郝嘉伙:“傅家的兵,拿不了败仗。”
傅清卿泰然自若环顾四周,跟老僧入定一样坐不动。许是觉得坐着不太舒服,她干脆瘫倒,放松的模样叫傅流云想起了在街道尽头摆卖的面饼。
“不好了不好了!!邑州急报!越中……越中挥兵十万围了邑州!”阿圆趔趔趄趄跑过来,眼神慌乱,焦得额上直冒汗,身后的马匹匆匆撇在一边。“老将军召诸位回邑州!”
“越中!?”傅流云拧眉,“怎会……不应该啊。”
越中与陼国休战二十余年,从未有过冒犯。二十余年的安宁是傅家葬送了一脉才换来的,当初签订的可是五十年的和平之约。曾经的傅家子孙广布,呈的是一片欣欣向荣之态。现如今便只剩傅东邢独一脉。
“一群孽障!”傅流云左手抓紧剑鞘,想到越中毁约来犯便咬牙切齿,愤愤不平。
悲喜来得快去得也快,两千壮士同样愤怒,战未开血先热了起来,不乏个别人高举手中兵器大喊:“胆敢犯我边邑者,必诛!”
“这些年给越中脸了!二十年前我们能将他们打得屁滚尿流,现在就能端了他的老巢!!”
……
声浪覆上绵延不尽的山,荡向望不见的远方,震入数万万人亲切的扎根的泥土深处。
傅清卿没拦住要回邑州支援的傅流云,就问了五百将士留在不清镇。送兄长离去的时候,望着阿圆一并离开的背影呆滞半响。
*
不清镇留下一名小将军和五百精兵的事相继传开,所幸几日相安无事。沈亦川日出带娃,月生带娃,就是不见小将军的踪影。阿梧见他都生厌了,沈亦川耐不住寂寞的时候想把阿梧交给殷娘子自己去寻,还不等动身人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人是突然被推搡到他身前的,就是脸色依旧臭烘烘的。
要是能像在京那会儿朝自己笑笑就好了。沈美人如是想。
“你回来了。”他笑着说,“阿梧似乎很喜欢长枪。我寻了几杆给她挑,小家伙无师自通耍得还不错。”
“沈亦川!”
久违的声音让沈亦川端正起来,这几天老老实实带着阿梧,绝没做任何手脚。他眨巴眨巴眼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直觉告诉他还是乖点为妙:“我在呢。”
二人身位突然逼近,沈亦川敛眸瞥一眼抓着自己衣襟的手,然后正色扫视不善的傅清卿。
少年带着白玉发冠,青衣翩翩,扬眉质问:“那些谣言,是你散布出去的?”
沈亦川一头雾水:“什么谣言?”
傅清卿当他是咬死不承认,气得浑身发抖:“不清镇大街小巷现在传遍了你爱而不得,我抛妻弃女……”
要不说水载舟呢,不清镇的热心百姓都寻到她尽心挑选的营地来堵他,就为丢上一篮烂蔬腐果,骂上一句‘负心汉’,还把她赶过来“负责”。
不过天地良心。这确实不是沈亦川的手笔,不过像他的手笔。
沈亦川百口莫辩。
与此同时,无人在意的小摊上莫宗拉着殷娘子及一群大婶大爷唠得津津有味。
扶至扯了一下融入市井的朋友:“别乱说话。”
莫宗:“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