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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携数千军而来者乃休屠王。
也算是傅小将军的老友。
刀戈未动硝烟却滚,漠漠黄沙吹雾,遮不住绯红悬火,苍穹玄颜。适才车马扰扰的大街小巷现下一眼望去阒其无人,杯觥抢地声浩荡长空,远处守关的千余将士披袍擐甲。
应珹守不清镇十余年,领兵在前头,身边还有一位站如松的小辈。休屠王威风凛凛来者不善,应珹不以为意,反倒还有兴趣关心起一旁的小辈来。傅流云离开前同他打过招呼,提起过有位不老实的小妹。
“呦呵!你还是个有血气的姑娘。”应珹一手抓着沉重的短柄捶,先是打量着到自己眉眼高、满身傲气的小将,然后昂首眺望渐行渐近的兵马,“怕吗?”
“我要是怕……”傅清卿低声一笑,语气平静又猖狂,“我就是孬种。”
小辈笑得从容,应珹禁不住跟着笑:“听说前几年你跟在卫章身边,在宁州也是小有名头。年轻人,不能只有豪情,要有实力。”
应珹提起锤头,轻而易举地耍上一式盖招,力如天风海涛般磅礴。
“这里不比宁州,别以为在宁州捉了几只掀不起浪的贼寇就能不知天高地厚。”
傅清卿回得和顺:“晚辈明白。”
应珹:“明白就好。”
不消片刻兵临城下,尘嚣肆意。关下休屠王头顶骨片身着胡服,身后数人虎视眈眈。兰罡带着他族五千勇士,绕山而来只为打下不清镇。
越中向邑州施压,边城定然防守不足。不清镇如今守卫不足三千,为防意外还留有一手,他如何输!
兰罡对这种输赢成定局的战没有任何激情,以至于骑在马上晃晃悠悠,神情俯仰自得。这模样不像是来夺人领地,更像是故土遛弯儿。
应珹要守,唯有缓兵之计。他做好了死守侯援的准备,要拖住休屠王打消耗战。
断不可叫对方一鼓作气。
应珹这么想着,一道尖锐急促的声音落入耳中,想要拦住那人动作已经来不及。
“咻——”
箭矢直冲休屠王。
兰罡收紧缰绳偏身扭头,原本应中眉心的箭镞刺入沙地,深入其中。傅清卿拉弓的姿势依旧未变,紧接着又是一发。休屠王惊于突如其来的偷袭,来不及回神,身后一侧的人已从马背上摔下。
这一箭正中胸膛。
应珹:“…………”这孩子明白了什么?!
傅流云提醒的‘不老实’,着实让他见识了一把。傅清卿这一举动完全打乱了应珹的缓兵计划,他咬牙切齿恨不得锤开此人的脑瓜瓢瞅瞅里面是什么,但又无可奈何,接下来只能硬着头皮硬刚。
这傅家女简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理说若是对上寻常人,此举杀杀对面锐气不错,可那人是休屠王,是个越杀越勇的主儿!
果不其然,肉眼可见兰罡浑身提起的煞气和狠劲,即便相隔千里都能感受杀机。
休屠王横了半辈子,从来没有人敢在他头上动土。今日放箭羞辱是头一回,更何况一箭不成还放了第二箭。
被挑衅的一方之王眯着眼一看,还是个无知小儿!
“应珹!什么时候收了这么有种的毛头小子!”兰罡被气笑了,本来凶狠的五官添上一丝轻蔑,“比你有种!”
傅清卿回喊道:“过奖!”
应珹到底是守关见过大风大浪的老将,不怒自威。傅清卿当即就察觉了不对劲,连忙谦虚揖礼道:“没有应老有种。”
这就有点招笑了。若是不答兰罡还好,他尚且能当一句笑言。偏偏这孩子要应,两面谦逊衬得他小心眼多爱较真似的。
纵然气得要死,差点哽出一口老血,应珹依旧保持着长辈的风度。谁料傅清卿不饶人,莽着一股孤勇叫嚣,非要与兰罡单斗一番。应珹就没见过这么无理取闹的兵,对她毫无办法,毕竟不是自己手下的,罚不得杀不得。
“放她出去!”应珹忍无可忍,“蛮干不英雄!宁州百姓唤你一句傅小将军,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举世无双的将才?今日所举,你若在我部下,定是逃不了罚。既不在我部下,我好言相劝无法,便由你出此门,生死有命!”
傅清卿两箭招惹兰罡,一言得罪应珹,可谓是里外皆不讨好,出关讨死的局面。
关外的风常常席卷细沙,吹在脸上刮得人生疼。傅小将军乐呵呵地抹一把脸,挑过一根长枪上马会见。
几乎是人出关的那一刻应珹就后悔了,然而悔时已晚。人家傅小将军我行我素,不可一世地枪指休屠王。
“听闻休屠王刀下斩尽英雄士!英雄不可无名!诸位且听好!”
“邑州傅家女,吾名傅清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