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景姮一笑,自顾缓步而行,又取出那支羽箭,仔细验看起来。
待她走回褰星阁廊下时,却见那人仍在廊下相候。
“咦,阁下怎么不回房去,不知房中的佳人可还安好?”
段瑕夜回房看过灵儿,已然安心,不以薛景姮言语中的戏谑为意。
“某来此相候,只为不放心阁下,想要待阁下安枕后,方可安心。”
“多劳挂怀,那随某来罢!”
薛景姮知晓她的心思,并不相拒,自顾引领她路过自己的房间,向行廊一侧走去,抬手叩起了门。
“阿樾,醒醒。”
“主君?主君出门了么?什么事?”
林苒樾来开了门,一面拢着外袍系起腰带,一面讶然问道。
薛景姮将手中的刀递给她。
“无事,庄上似乎进了生人,你当心些,你的刀,忘在了我的房里。”
“哦,再有此事,主君只管唤奴起来。”
薛景姮轻笑着颔首,正要离去,发现身后的人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林苒樾脚下,便提醒道:“阁下该随某去房中安心了。”
段瑕夜不言语,又抬起头,在林苒樾脸上打量片刻,方才随之离去。
“她说,这是应山镇营防的羽箭。”
薛景姮将那支羽箭放在桌上,意有所指而似问非问道。
“奴并不知。”
林苒樾拉开桌下的暗格,随手抽出了一把同样的羽箭。
“奴只觉得,此人非同寻常,令君还是少与之来往为妙。”
“我也不想,本要向她探听些夜螣的消息——”
“令君——”
林兆空想到自己听来的那些话,不无揶揄道。
薛景姮知晓她说的是哪一句,却不以为意。
“终已是说了谎话,多说一样又如何!”
“令君清白之躯,何须定要自行安上那样的声名?”
又何须拖累沈令葳——林兆空与沈令葳早年另有同门之谊,想到薛景姮将自己纳进沈师姐的帐中,只好无奈暗笑。
“若论清白之躯,我也算不得。”
林兆空第一次看到薛景姮神情似此时一般,没有少见的郁悒,亦没有如常的欢悦,如同冬日的远山失去了颜色,声息也被大雪覆盖了。
“是奴失言了。”
林苒樾原本一向亦并不以所谓清白为意,因此犹豫过后,终究还是再问了。
“是什么人害了令君?”
是什么人给自己放的药,薛景姮记得清楚,但那些人已经死了,她无从追究,于今只是恨自己没能留意。
“是我自己一时不当心。”
既失去了勉为依赖的寄居之所,又令身躯为她人所沾染——薛景姮唯有自恨不慎。
然而她亦明白,若是那个人不曾出现,自己却是将落到那群男人的手中,永远卑微,永远背负屈辱,或者永远不能再走出那里。
“如果没有那件事,我也不知何时才能离开寨子。”
她不愿意多说,又对默然的林苒樾笑问:“阿樾,你又是为何事离开马队了呢?”
“头领没了,她们与奴分了些钱,将马队散了。”
“哦,那你为何又来了阳翟,只是来寻亲么?”
林苒樾点头,又道:“谁不想见一见天子脚下的风光?”
但她也并不将其如何看重,薛景姮想道,将视线从她面上移下去,仍落到那支羽箭上。
“那人是如何认定这是应山镇营防的羽箭呢?”
北卫之例,州镇营防所用器具皆有定制,各州镇间又因实情所需,材质尺寸有所不同。
“令君自己一时不能识得,便为此事惊疑。”
应山镇在太行山北端,戍卒往山中巡练时,遗失一两支羽箭本是寻常之事,有心之人捡到了,记下也是常情。
薛景姮恍然,又听得林苒樾叹道:“那人非同寻常,却是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