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瑕夜走进客房内时,发现灵儿已经穿戴整齐,坐到了火炉边。
“不睡了么?”
她走过去,与灵儿对面坐下来,轻声问。
郁忱欢摇头,应道:“奴不困了,盟主的事如何?”
段瑕夜亦摇头。她原本别无它事,只是想去看那两人演一场戏。
郁忱欢从她的笑意中知晓她已有所获,方问:“盟主之后要如何,可需要奴——”
“我原本打算,带你在这里多留些时候,于今看来,还是早些离去为好。”
“为何?”
段瑕夜看她满面迷惑,似无奈般应道:“为你啊。”
“奴……误了盟主的事么?”
段瑕夜摇头叹息道:“那人分明不曾看到过你的相貌,却如饿狼一般盯着你,夜晚又来相扰,教我实在担心,一时不慎,便令你被她害了。”
郁忱欢想到夜半之事,亦是惊惧未已,似乎又感觉到那人的声息在自己耳边拂过,如同在探寻着什么,而那人的掌控,仍如桎梏一般,拘束了自己的躯体。
她不自在地动了动手脚,低声叹道:“那是什么人啊?奴自忖道并不曾得罪她。”
“她是北卫职官,或许——中意于你。”
段瑕夜本只是言笑,却教灵儿有些慌乱。
“怎么会!”
“她可与你说过些什么话?”
郁忱欢想到了那些话,却不答。
段瑕夜于是心中了然,又问:“你可应过她?”
郁忱欢摇头。她知道那些话不怀好意,只厌自己当时无力抗拒而已。
“若只为此事,奴多加当心些便好,不值得盟主误了计略。”
段瑕夜带灵儿出来巡山,更多是为了游赏,虽然也有顺带着去探寻薛景姮踪迹的打算,却并不曾料到,自己会在这座偏僻的山庄里遇到薛景姮,更想不到的是,薛景姮不但对灵儿大有意趣,还对自己的身份有所察觉。
想到薛景姮精心编造出来那个她自己与沈令葳的故事,段瑕夜实在又气又笑,同时也不由感叹,这一任钧台令真是尽职尽责,连自己与楚绥彻之间那些陈年旧事也如此清楚。
虽然身份或许已被对方识破,她却并不想就此离去,纵然真的被挑明,也无妨。
自己终究是要以真实身份面对薛景姮的——她担心的,只是灵儿。
“今夜再留一晚,若是到明日她们不离开,我们便离开。”
郁忱欢颔首,为段瑕夜端了一杯水过来,忽然又想到了些什么,仍旧坐下来问道:“盟主说她是北卫职官,可是奴前两日在寨中察看关防牒文,并不记得其中有北卫职官通行一事啊!”
她在寨中,一向以防务为要,且事事皆要亲自过问,少有闲时。
“你也太用心了,此人出行,原为暗访,因此一路未曾置下牒文。”
“想来她身份非凡,能值得盟主亲自过问。”
的确不凡,段瑕夜与此人相会后,才有了新的认知。
“她可是当任钧台令,素爱声色——”
她只顾说起薛景姮某一面来,未觉灵儿听到“钧台令”三个字后,面上已骤然变色。
“薛……薛景姮!”
“嗯,你也听过她的名字罢,咦,你怎么了?”
段瑕夜抬眼发现灵儿面色苍白,将手背探到她脸颊上,顿觉一片冰凉。
“奴……奴只是后怕,自己不是对手,幸而夜半时盟主及时归来。”
段瑕夜亦不免感叹道:“是啊——”
她只顾想道,薛景姮诡诈多端,灵儿若是落到那等人的手中该如何自保,一时未能注意到灵儿眸中闪烁的惶惑之色。
然而,她沉思片刻后,终是抬眸,望着灵儿道:“今日天明了,我们就离开这里。”
“她们真的走了?”
听说那两人离开了玉兰山庄,薛景姮似乎意犹未尽,无论是对于夜半后的前一次探访还是后一次出巡。
林苒樾意有所指地问道:“大约是令君的言语将她们吓退了,难道令君还有话要与她们说吗?”
“话是没有可说的了,只是可惜未能一睹佳人真容。”
林苒樾在外厅坐下来,与薛景姮隔了燎炉的火焰远远相望,一时觉得薛景姮俊秀的面容更加明亮起来。
她不曾听到薛景姮对灵儿所说过的话,便以为薛景姮真的只是出于对其相貌的好奇,才擅闯蕣叶亭。
“奴虽与令君相随未久,却并不认为,令君真如传闻中一般素爱声色,不知何以忽而对那女子有如此意趣?”
“我原本只是想看她一眼,谁知道她自己躲起来,我又只好满屋子去找她,想问她为何要躲开,找到了她,她既不说话,又闭着眼,蒙着脸——岂不教人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