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令君正为此事而来,你们去亲自察探即可,来向某问一些虚实未定的消息,岂非多此一举?”
“夜螣营中人才辈出,消息灵通,夜盟主难道不知,令君已折返去为公主护驾?”
凌竞寻直将薛景姮的去路说明,留意于段瑕夜的神情变化,便发现其对于楚诵宁出巡之事并不知情。
她一时不知是喜是忧,既欣慰于她们的行踪果然隐秘,又不知此事是否在京中便已为他人所知。
段瑕夜默然片刻,虽然想到或许为雪灾一事,但仍借故向对方探问其中缘由。
“钧台令巡行暗访,说来也在情理之中,又何必再由公主亲自前往封地?况她二人皆是天子可信重之人,如此安排,岂不教人疑心?”
“古来疑心二字,唯有天子对臣民,岂有反过来的道理——”
夜盟主应当未曾被疑心过罢——凌竞寻本想问这一句,但念及对方奉君之时,正当少年,虽然通晓百家之术,而实际未经世事,陷于一场短暂的欢情之中,殊为可惜。再由其自思往事,更难启齿,垂眸时,连神色也如暮色般又沉了几分。
段瑕夜不明对方所思,却在其垂眸之际,想到其方才所言之“有所求”,是对薛景姮吗,不愿空手向人,又只是甘为仆从之事吗,会不会果真如同阳翟城中传闻所谓“鱼水同欢”——单看这张脸,确实足以与薛景姮相配,虽有那道疤,却也绝不能算丑,只是若要细看时,会觉得疼——薛景姮那样矫饰斯文之人,或许会有那般独特喜好。况且此人一副桀骜张扬神意,而又身手出众,若能将其驯顺,该是何其欢欣——
“盟主?”
听得灵儿轻声提醒,段瑕夜才忽然回过神来,发觉对方已然抬眼,正盯着自己,自觉失礼,便接过前言随口应道:“为君者当顺民心应民意,科法者可规其行矩其止,又岂可辖制人心?”
凌竞寻抬眼瞬间,正与对方视线相接,虽然亦不明对方所思,而直觉其不怀好意,只是不便挑明,于是亦冷眼盯着对方,直到其再度开口。
听来却尽是些虚言,方才她果然在胡思乱想,凌竞寻想道,暗笑,然而明知对方是信口道来,却偏又正色以对。
“盟主所言,是太平景况,不与今日相宜。”
“足下可是以为,今时并不太平?”
“太行山境内,自是周全所在。但令君得闻,公主随行之人不过府中亲卫,担心护卫有所疏失,是以亲自前往随从。此地向北不过三百里,便是应山镇,幽并二州防务关键所在,此地若有祸乱,不免致使民心惶恐,且当下又有雪灾,真是不测之年——”
是饱含忧虑之辞,但段瑕夜自能分辨出,对方并不以此为虑。
“幽并之地,雪灾常有,地方守吏各有应对之策,不足为虑,只是为何今年便由公主亲自前往安抚赈济?”
“盟主亦认为,有人煽动君心?”
“足下也是这样想么?”
“在下反而以为,君心稳固,岂可轻易由人煽动,不过有人恰逢其会,顺应君心而已。”
段瑕夜皱眉,大约对君心二字感到厌烦,竟然直截了当地说出了对方起初问起的事。
“在应山镇为祸之人,大约出于巫山萍影卫——”
“萍影卫?”
凌竞寻对此熟悉已久,但在此听闻,仍感到万分讶异,不过她未及多问,便又听段瑕夜言及那个人的名字。
“楚诵宁的封地,初定于景帝即位之年,如今她既已成年,且已成婚,原本早该就藩,只是——”
凌竞寻续道:“只是太子早逝,当朝再无其它皇嗣,景帝百年之后,诵宁公主便为即位人选,此时实不宜就封,况且,公主婚配之人,本为北凉皇室之子,身份非同寻常——”
原本想要打探夜盟主如何看待楚诵宁就藩之事,凌竞寻说来全是一副不关己事的态度声气。
“区区亡国质子,何必提他?何况,他来到北卫之前,便已是冒名顶替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