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竞寻失笑,不知是否笑传言无据。
“只是,据载,景帝楚绥安收到奏报之时,顾念旧交之情,急怒难禁,涕如雨零,执天子之剑欲立时出京处置擅自行事之人,幸而有群臣劝谏,只待罪臣返都后再论其罪,似乎,终究是将当夜行事的几位属将发配巴蜀?”
段瑕夜点头,而后却又摇头。
凌竞寻猜测其意,大约是为其结果不止于此,便又将后事叙完。
“随后,楚绥安急召俞业臻入都,相顾大恸,切怀友邻,卧病月余,病愈临朝之时,忽然为诵宁公主和俞业臻指婚,以表其悼怀之心,安抚之意——”
段瑕夜听对方说完,方言及摇头之故。
“若以安抚为由,分明已起用俞业臻为嘉墀苑待诏,偏又以楚诵宁为配,却是大可不必。”
“诵宁公主当时确已成年,大约楚绥安早有为其择配之意,且世家青年之中,又并无适宜人选?”
段瑕夜不应,反问起另一番毫无瓜葛的话来。
“不知足下原籍何地,又在何地长大?”
“荆楚与巴蜀之间——”
凌竞寻随口应过,当即又意识到,段瑕夜或许意有所指,于是又问:“北卫开国立朝之时,武帝曾立约定,本朝婚姻之礼,从上古先朝之风。无论民间与世家之子,年未满二十者不可婚配,年满二十则由其自行决定是否婚配,亲族尊长不可强命。盟主可是因此而以为诵宁公主不应婚配?”
“楚诵宁年方二十,身为皇室之子,原应于务政之间多加历练,以求来日堪当大任。楚绥安竟然就此为其择配,且俞业臻被起用以要职,她却没有职衔,更可笑者,楚绥安又在北凉遗民之中,选了一双幼子,令她认作孩儿,又偏养在封地,不教一家团圆。”
凌竞寻听得这些荒唐离奇之事,亦觉可笑,却反问:“盟主似乎认定,诵宁公主并非自愿成婚?”
段瑕夜闻言,自思所言,才发觉自己被旧时印象引导,一向认定楚诵宁是在楚绥安的王命之下,不得不和俞业臻成婚。
那女孩性情淡漠,自幼便没什么同伴,面对的两位尊亲又是那般的举世奇绝,她不好与人亲近,实属情理之中。
自然,世事变迁,各人性情会变,也是寻常。只是,段瑕夜由己及人,无法理解那一种事——既然不愿钟情于人,又如何情愿与男子成婚?
近年阳翟来的线报之中,似乎极少有关于她的消息。
“天子之势,君父之威,又如何能够由她选择?”
凌竞寻不应,片刻后,方叹道:“若俞业臻并非假冒,于他而言,可真算得人间余幸!”
“世事难全,他在前往北卫途中,便已遇刺。”
段瑕夜有意相告,却因念及楚诵宁之故,而全然失去了起初的兴致,无心再过问与钧台令相关之事,又见对方同样一副意兴阑珊之状,于是为其安排夜宿之事。
“盟主,今夜不必再劳动苒姑娘了,奴待贵客下榻岂不方便?”
段瑕夜有一瞬的迟疑,不过转眼便应下了。
她起身走到一旁的架子前,随手拿起一个小匣子,打开后从里面取出一枚扳指,又走到灵儿身边,将那枚扳指交给她。
灵儿接过后,通晓其意,将扳指戴在手上时,却不由向来客望去。
盟主对来客终有戒心,教她利用此物防备不测,只是当面如此,却令她有些为难。
而来客神色只是坦荡无疑,对此似乎全然理解,毫无介怀。
段瑕夜与来客相视而笑,拱手让道:“客舍简陋,招待不周之处,万望海涵。”
“不速之客深夜相扰,盟主实在客气。”
与夜盟主道别后,凌竞寻便要随灵儿离去。
灵儿踏出房门之际,又被段瑕夜唤住。
原来是问起新来投奔的两位营客。
“你记得前几天方来的两位营客罢,她们也到天井关来了么?”
郁忱欢闻言便知,盟主有意向来客透露那二人的消息,于是详细答道:“是,她们住在中门内的榆树下。”
“好,去罢。”
凌竞寻闻言,暗笑之余,对夜盟主愈加敬慕。